【三良】寸步 01-02
*初始设定国一咪（14岁/164cm）x教练良（32岁/170cm），咱就是说第一次尝试如此大勇的年下设定。
*三良属于彼此，OOC属于我。原著设定有，私设BUG有。
*初始设定图请走这里，后续插图请多多关注画手。
-----正文-----
Chapter 01.
三井寿在野球场边站了近三十分钟。
他熟悉这个球场的气味和节奏，熟悉这里的常客和他们的打球水平。但今天这片领地里闯进一阵不规则的海风，裹挟着凌厉的鼓动。
一个他之前从未见过的年轻人正在展现着精彩的球技，他一对多，轻而易举地过掉了四个高中生的防守。他穿着一件涂鸦风的黑色连帽衫，在带球过人时，三井隐约能看见对方身上拉出的彩色尾翼。小孩藏不住自己的跃跃欲试，他的双脚交换着点地，眼睛则一直盯着那人的背影。
宫城良田注意到有个国中生在场边盯着自己很久了。一米七不到的身高，留着很清爽的短发，一副很想打球但是找不到机会加入的神情。“很闪的小孩”——虽然这么形容很奇怪，但是宫城觉得对方给自己带来的就是这个感觉。他看了看眼前这几个已经有些体力不支的高中生，转身把球朝三井丢去。
“1 on 1吗？” 球被精准地送到三井的手里，稳当的触感让他的手心微微发热。宫城把重心压低，摆出的防守姿态已经是很明确的邀请。
双手微微按压了一下球面，三井也俯下身，用连贯的运球回答了对方。
作为打了多年职业赛的退役选手，宫城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不会太多的招数。不过他很喜欢小孩的眼神，比一小时前来挑战自己的大学生都有气势和魄力。三井运球的时间很长，宫城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在思考如何过掉自己。
先动的是三井的左脚，很标准的一小一大刺探步。宫城防范着接下来的变向，胯也更多地扭向了右边。这时三井的右脚一个急停，右手将球从胯下送到左手，紧接一个后撤步起跳。宫城能看出对方并没有彻底熟悉这套连招，起跳的姿势稍微有些别扭，但是三分球出手时，动作依旧格外地漂亮，也尽量修正了起跳时的不足。
球在框上转了一圈，最后成功落入网中。
“嘿，不赖嘛。看来是我小瞧你了。”宫城转身接住篮球，左眉毛高高地挑起，“接下来换你防我。”
见小朋友一脸凝重，宫城的兴致更高了一些。他运球的节奏完美地隐藏了任何可能的破绽：“难防的动作，不一定很复杂。”宫城的左脚往前跨了一步，他的右手从容地将球从胯下送到左边，重心也落到了左脚，像是要从左侧靠速度突破。然而后方的左手突然释放很强的冲力，揽住球后，全身的重心已经回到了右侧。小孩很努力地试图跟上，结果宫城瞬间及将重心重新移回左侧，一个标准的胯下蹬地变向轻松地突破，顺便赠送小孩摔个人仰马翻。
被人突破带来的懊恼远远不及看到帅气单挑招数带来的兴奋，三井一骨碌爬起来。宫城的上篮动作非常干脆利落，球落地后他再次把球传给三井。
“所以你是高中生吗？”三井捧着脏兮兮的篮球，眼神亮亮地看着宫城，“打得真好。”
接触篮球的这么多年来，因身高被误解、调侃或者轻视的情况数不胜数，宫城良田有的是反击的办法。但眼下的情况太过特殊，在这个年纪还能被认作高中生，宫城良田坚信除了身高原因，自己的颜值大概比自己想象得能打。面对眼前国中生的真诚发问和赞扬，宫城内心刚刚窜起的一小团火气瞬间熄灭。他微微弯下腰，很认真地深吸一口气：“我呢——”
眼前的小孩一动不动，眼巴巴地等着他的下文。
“——已经三十二岁了。”
想象和现实的差别过于巨大，可能再加上觉得自己冒犯到了他人，十四岁的小孩一时没法接话，停滞在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傻。宫城特地多欣赏了几秒，然后猛地伸手拍了一下三井手里的球将其轻松抢过，运了几次球后衔接了一个漂亮的三步上篮。篮球在篮框上轻轻嗑了一下才落入网中，与地面敲击后发出清脆的弹响，几乎盖住了宫城的落地声。
宫城转身观察了一下三井，觉得逗到这里差不多了，不然对方真的要觉得自己欺负小孩子了。他轻扭手腕把球稳稳送回三井手中，看了眼运动手表：“我晚上还要收拾行李，得先走了。你也别太晚回家。”
小孩捕捉到了关键词，他急急地往前走了两步：“所以你是旅客吗？”
宫城歪歪头：“不是，我之前一直在美国打职业比赛，昨天才回国的。我已经接到一份篮球教练的工作了，所以之后会在神奈川呆很长的时间。”
看来之后还有机会遇见。三井持球的双手微微发力，期待的心思全部写在脸上。肩膀被拳头轻轻碰了一下，三井抬起头，对方已经挥着手在夜色里离开了。
宫城在一地狼藉里翻了很久才找到持续震动的手机。他以为是泽北给自己打了电话，结果一看发现是安娜发来了十几条消息。宫城抓了几下头皮，点开对话框。安娜先是问他是否安顿下来，然后让他在入职前陪陪住在冲绳的母亲。因为没有得到秒回，安娜又发来一句猜测作为这一串轰炸的结尾：
啊，你肯定去外边打球了对不对！宫城教——练——
这臭丫头。宫城把对之前所有信息的回复打在一段话里发出去，然后往后躺倒在铺满皱巴巴衣服的出租房床上。他感觉脑袋后面压到了什么，用手一掏，已经被洗到有些褪色的红色护腕安静地躺在他的手指间。宫城试图把它戴上，但是它很艰难地卡在了掌指关节处。
宫城把护腕取下放在胸口，随即买了前往冲绳的票。
跟儿时的住址相比，母亲目前独居的地方离海更远一些，但宫城还是能听见刻进骨髓的浪声，在脑内渲染出无际的经久不息的蓝。安娜说她之前提议让母亲搬去跟她一起住，但大概是考虑到女儿之后肯定要组建自己的家庭，熏又独自搬回了冲绳，觉得等过几年后儿女的一切安顿下来再商议也不迟。
“所以，小良你要入职的国中是那个……”
“神奈川的武石中学。”宫城扒拉着汤面里面的鱼糕，有些含糊地回答安娜。
熏背对着儿子，慢悠悠地切着水果：“回国内当篮球教练挺好的，工作适合又不会很累，要是能带出一支优秀的队伍，应该会很有成就感吧。”
宫城把最后一口面就着剩下的汤吃掉，站起来到水池边洗碗。熏往他嘴里放了一块兔子苹果，问起儿子之后的打算：“之后就一直决定要留在日本当教练了吗？”
宫城洗碗的手一顿：“我说不好，美国那边的事也没处理完——我的意思是，虽然我退役了……”有一块苹果卡在后槽牙附近。
熏安静地注视着儿子的侧脸。
宫城把碗放进沥水架，直接给出结论：“我近期不会回美国的，我想好好陪你们。”
熏拉着儿子回到餐桌前坐下，把那一盘水果往对方面前推了推。宫城有些心虚地插了一颗葡萄送进嘴里，总觉得自己应该还要再补充点什么。熏似乎是觉得儿子的反应很有意思，一直托腮看着他，最后她说：“别着急，宫城大教练。”
“……妈。”
安娜抢过属于哥哥的那一颗草莓塞进嘴里，断断续续地说：“嘛，小良你总是有自己的安排的，常人一般跟不上，但是有重要决定别忘了告诉我和妈。”安娜露出一个戏谑的笑，“比如你要跟一颗篮球结婚了这种事。”
“什……”宫城良田无法反驳。
“放心啦，就算是真的我们也不会惊讶的。”
宫城忍无可忍地用力揉了一下妹妹的脑袋：“知道了，到时候给你们发请柬。”
安娜在周日晚上就离开了，她周一还是要照常上班。宫城在母亲家呆了一周左右，除了帮母亲做做家务，也就做一些体能训练。最后他在三月底飞回了神奈川，就职学校的开学典礼在即，身为篮球队的教练，自然还是需要提前几天熟悉校园。
三井被同学拍了拍肩膀：“小三，还不回去吗？”
“我一会儿要去社团。”
“不是下周一才是社团活动的正式开始日期吗？篮球部怎么……”
三井把需要带回家的东西草草丢进包里：“经理说今天先去熟悉一下环境，据说教练想要提前了解所有人的情况，这样下周一就可以直接投入训练了。”
“好严格……”同学还在这么感叹着，一扭头发现某个热血小孩已经抓着包跑出教室后门。
距离篮球馆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三井已经听到了篮球鞋与地面摩擦发出的短促锐鸣，还有纠缠在一起的运球节奏。他几乎是蹦进了篮球馆。周围都是生面孔，经理和教练暂时都不见踪影。三井看了一下墙面上的时钟，去角落里抓了个篮球在边上练习胯下运球。
“一年级先来这边集合！”
经理清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三井一个分神，球直接被运飞出去。球快速蹦跶着，刁钻地从几个前辈们的脚边溜过，最后跑到一双红黑相间的球鞋边。一只小麦色的手伸下来，对着快要停跳的球猛地拍了两下，手腕一翻便将球收回。
三井定在原地，他看着那人直起腰来，随意将球精准丢回几米外的球车里。新来的教练从经理手里接过名册，四周环顾一圈，最后视线落在没有动的三井身上。
“那边那个，还愣着干什么，站到队伍里去。”
宫城良田看着三井，灵活的眉毛都在告诉他快点站在队伍的最左边。
“啊，是！”
小孩一溜烟跑到队尾，站得笔直。宫城重新低头看着手上的名册，莫名有点想笑。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宫城良田，是你们的新教练。今天主要是想熟悉一下各位的脸和记录你们的基础数据。接下来报到名字的人告诉我你的身高体重，如果已经有比较擅长打的位置就一同说出来。”
三井低着头，试图盯穿自己的鞋尖。在野球场遇到的高手居然是自己的教练，这种巧合肯定在情理之中，但是还是给小朋友很大的冲击。不过瞬间他又开心起来，对之后的社团活动和比赛也有了更多期待。
“三井寿。”
三井猛地回过神来，他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他深吸一口气，大声说：“身高164cm，体重55kg。位置的话，感、感觉什么都可以……”他本来想说得分后卫，但在退役的职业选手前，他突然不太敢说这些，担忧对方觉得他高估自己的能力。
宫城垂眼记录他的数据，写完后还用指节敲了敲表格，随口加了一句：“你很适合得分后卫。”
他说完后便叫了下一个学生的名字，仿佛刚刚那句话只是无心之言。三井边上的学生用手肘戳了一下他，小声问他：“你是很会投三分吗？”
三井刮了刮鼻梁：“算是吧。”
“真的？新来的教练原来看人这么准，怎么做到的。”旁边的新生小声赞叹，看向宫城的目光里多了一分崇拜。
三井的视线黏在宫城的后脑上。那天在野球场1 on 1的时候天色已晚，他并没有好好看清对方的相貌，今天可算是看了个清楚。三井真的觉得宫城教练很潮，无论是卷发和寸头结合的发型，麦色的皮肤，还是夹在白T恤领子上的那副墨镜——当然宫城教练的实力是最最吸引人的，三井把这句话在心里像拉横幅一样展示出来。
一年级的数据统计完后，宫城让经理把高年级的都叫过来。他扫了一眼跟前的新生：“你们可以先走了，下周一早上的训练不要迟到。”
听到这句话，一年级的瞬间作鸟兽散。三井看了看打开的篮球馆门，转身走到宫城边上看他记录高年级的数据。四月天远称不上热，宫城却把两边的短袖都撸到肩膀的位置，露在外的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有着流畅的线条。
三井又认真目测了一下宫城的身高，发现对方大概真的只有一米七左右，但是发达的肌肉显得他格外结实。这个身高和体格，肯定是打控球后卫了——怪不得运球技术那么厉害，宫城教练在美国面对的可都是身高快两米的对手吧……
“小鬼。”
“嗯？”三井愣了三秒才发现宫城说的是自己。
宫城没看他，直接给他的头顶一记垫板：“别一直盯着我看。”
敲脑袋的力度很轻，三井摸着额头收回目光，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宫城一直拿余光观察着小孩，愈发觉得自己摊上了个麻烦。
二三年级的身体数据都记录完毕后，宫城被路过的老师通知要去开社团会议。他把名册递给经理，叮嘱高年级的学生们把器材都归还了再走。
会议开得又臭又长，宫城不理解为何有的社团指导老师那么能讲，嘴上这么能说完全不如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拿出成绩来得实在。走出会议室时已经到饭点了，宫城本想直接离开学校，一摸口袋，发现篮球馆的钥匙还在自己这里。
他只好重新折返回去，沿着一地雪白的落樱回到篮球馆的门口。迎接他的不是漆黑寂静的场馆，而是进球的声响和暖色的光亮。
喂喂喂不是吧……
宫城从门缝往里看，三井正投出一个三分，但是球砸中篮框并反弹了出去。
听到吱呀的开门声，正要去捡球的小孩看过来：“教练好。”
……什么教练好，都不看看几点了，再过不到一小时就门禁了。宫城走进馆内，指着躺在地上的几颗篮球：“你练到现在？”
小孩点点头，语气有点低迷：“三分的进球率一直无法提高。”
宫城去场外捡起那颗飞走的篮球，转身对三井说：“看好我的动作。”
“肘部伸展很重要，手腕主要是控制方向，手肘才是给予你力量的源头。不必伸到笔直，容易受伤，但是你一定要伸展它。”宫城说完后便投出三分，篮球听话地划出一道抛物线——一记干净利落的空心球。
宫城走到三井身边，捏了一下对方紧绷的斜方肌：“肌肉放松点，你再试试。”
小孩深吸一口气，接过宫城递过来的篮球。他调整了一番姿势，在宫城的注视下投出了手中的球。
会命中的——球出手的那一刻宫城就知道了。完美的三分无需等到球落入网内，出手的那一刻，投手就宣告了自己的成功。
“教练！”三井惊喜地看向宫城。
宫城转身把球车推过来：“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快把球全都捡过来。”他的手指点了点还想练习的小孩，“周末给我好好休息，下周一开始有你们好受的。”
“一球……”
“一球都不可以。你今天晚上或许不用写作业，但你当我没有自己的事情吗！”宫城叉着腰叹气，“快点，我得锁门了。”
最后小孩面带委屈地上交了所有的球，仿佛被恶人威胁了似的。宫城把他提溜出门外后快速锁好门。
钥匙在手指上转了两圈，宫城朝三井摆摆手：“快回家吧，我去趟活动室再走。别忘了做拉伸，不然第二天疼死你。”
从活动室出来后，宫城确定小孩已经走远了。手机震动了两下，他掏出来点开对话框。
泽北荣治：入职第一天怎么样？
……美国现在还不到六点吧，起得可真早。宫城单手敲了一句话发回去。
宫城良田：感觉在野球场摊上了个麻烦。
泽北荣治：？
Chapter 02.
“哈啊？想带我和妈一起去美国？小良你疯啦？”
宫城眨巴了两下眼睛，看着瞠目结舌的安娜：“……你说话就完全不给余地吗？”
安娜插着腰，在哥哥边上来回踱步：“当然了！我的意思是，就算我答应了，你觉得妈会同意吗？那可是美国！”安娜站住脚，瞪着哥哥，“我就知道小良你拿到绿卡后的这次回国肯定居心叵测！”
“什……你好歹换个形容词！”
安娜踢开一件丢在榻榻米上的外套，盘腿坐到哥哥身边，把语气放缓一些：“我也知道没法劝你放弃，但你近期不要告诉妈。”
宫城把脸埋进手心。安娜说出来的和没说出来的那些话，他都心知肚明。当初前往美国只是为了能去更广阔的篮球赛场，他从未计划过到底要在这个自由而陌生的国度留几年，唯一的目标只是能多上场打球，然后变得更强大。但生活会在某个节点告诉宫城：他需要考虑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事情了。当他不再需要住逼仄的出租房和挤出时间兼职打工赚生活费时，当他早就忘记申请过的绿卡被寄到手中时，泽北随口的一句“你接下来怎么打算”居然难住了宫城良田。
在美国逗留的十几年间，他早就彻底融入了这个地方——他可以流利地跟当地人交流，随时随地加入一场热闹的Party。所谓牵挂和停留对于宫城良田来说终究还是一个捉摸不透的词语，他回国的次数用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他偶尔也会一时想不起冲绳蓝色的海和绿色的田地具体是什么模样。某天晚上他突然失眠了，躺在床上想了半宿，发现自己唯二无法割舍的就是国内的母亲和妹妹。他从床头的钱包里掏出两张银行卡，数年来通过比赛赚的钱都在里面，它们足以给自己和亲人在美国提供良好的生活。
于是宫城良田买了一个月后的机票，顺便拜托定居在神奈川的朋友安田靖春帮忙询问比较适合他的工作。他肯定这次回国之旅不会只是半个月、一个月之短，他已经做好了拉长战线的准备。
虽然早就能猜到安娜的反应，但真的到了这一步，宫城还是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埋怨自己的鲁莽。
“小良你的面色好凝重，你是在想什么超出你大脑容量的事情对吧。”
“……这种时候就别再损我了吧。”
安娜拍拍自己的A字裙站起身，看了一眼散在桌上的训练表：“小良你不要心急，先好好当你的教练吧。有遇到什么有潜力的选手吗？”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宫城单手抓来最上面的社团名单，他在每个人的名字和基础数据后面都写了对应的优势和不足，以此来分组制定最适合的训练计划。
目光停留在“三井寿”这一行，宫城笑了一下，回答妹妹：“算是吧。”
三井寿小跑进社团更衣室，迅速换上一身运动衣裤。在他认真系鞋带时，更衣室外传来其他一年级社员的交谈声。
“宫城教练制定的训练计划太魔鬼了，好想翘掉晨练。”
“我们一年级的又没机会上场打比赛，凭什么要训练这么多……这是二三年级的事情吧？”
“啊，好想退部……当初也只是因为兴趣才报名的，谁知道这么累。”
三井把换下来的室内鞋放进自己的柜子，然后非常用力地把柜门合上，把刚走到他这一排的两个同级生吓了一大跳。
“你们背地里说宫城教练的坏话我没意见。”三井抓起边上的背包，从这两个男生边上走过去，“但别被我听到。”
“你，你搞什么！”
三井回过头，对上那两人怒气冲冲的眼神。
“你们看不出来教练给每个人的训练计划都是有区别的吗？往返跑的组数，还有运球和投篮练习的侧重——他这是为了最大程度地提升我们的潜力。”三井低头给自己的右手腕套上护腕，“一年级确实很难立刻成为正选队员，但我能感受到教练平等地认为每一个新社员都有机会成为正选，所以我找不到别的理由不回应教练对我的期待。”
大声说完这段话，三井寿小朋友觉得自己酷毙了。他丢下无言以对的同学，刚走出更衣室便看见宫城良田正站在门口。
“宫城教练！难，难道你都听到了？”小孩瞬间为刚刚的发言心虚。
“听到什么？”宫城皱皱眉，“集合时间快到了，还不快去篮球馆。”他探头到更衣室里，“你们也是，都快点。”
更衣室里并没有任何回应，三井往后退了两步走到宫城身后。
宫城把卡着名册和训练计划的垫板在后颈上敲了敲，挑眉看着那两个低头不语的学生：“怎么了？有话直说吧。”
只见其中一个男生突然去掏自己的书包，很快他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宫城，另外一人见状也赶紧做了同样的事情。宫城单手拿过那两张纸扫了一眼，不甚在意地说：“行，你们的退部申请我批了，我晚点跟顾问老师说一声。你们早点回家休息吧。”
本以为至少会被说两句，两个男生面面相觑。宫城把两张退部申请夹到训练表的最底下，朝身后的三井说：“小鬼别看了，走吧。”
小孩跟在宫城身后，有点不知所措地攥着自己的运动挎包的带子。他完全没料到那两个同学早就准备好了退部申请书。篮球部突然就退了两个人，虽然宫城是外聘教练，三井还是担心他被学校领导问话。
宫城瞟着三井，半晌他伸出手拍了一下对方的后颈：“三井选手情绪如此低迷，肯定会影响上场比赛的状态，要学会赶紧调整回来。”
三井的眼睛瞬间就亮了，“选手”二字对现在的他来说是极为特别的，更别说是由宫城说出来的。
“还不快去训练。”
宫城看着一溜烟跑走的三井，没忍住笑。
小孩就是好哄。
……但总感觉哄过头了。这是看到三井选手在篮球馆门口来了个平地摔后，宫城良田的想法。
每周五的训练都会额外重一些，三井做完最后一组弹跳训练后便直接坐到地板上。腿部瞬间放松后，酸胀和隐隐跳痛的存在感便从肌肉深处攀爬而上，覆盖了浑身的神经。小孩疼得嘶了一声，忍不住去捏大腿后侧的肌肉。
宫城很快注意到倒了一地的一年级，“你们几个，我说了多少遍了，别直接这样坐下。训练后必须做好拉伸，不然我保证明天你们下不了床。”说着他抓住趴倒在他脚边的学生的后领，游刃有余地把对方半拉半拽起来，“跟你们前辈学学，先从大腿拉伸开始。小腿拉完后不要忘记脚踝和脚掌。”
一年级生有气无力地回给宫城几个稀稀拉拉的“是”。
三井伸长手臂去摸自己的鞋底，为了拉筋而保持不动时，太阳穴的跳动感比心跳还强上几分。汗水在锁骨附近淌出纹路，然后汇入早就湿透的运动背心领口。三井呼出一口气，换向另外一只脚。
“感觉最近宫城教练的魔鬼训练越来越可怕了，是因为IM要来了吗？明明才入职不久……”旁边传来痛苦不叠的抽气声，“感觉等我们上了国二会死。”
在社团活动解散前，宫城把全员集合起来通知IM的相关事宜，顺便也把首发和替补的名单报了出来。三井看着经理分发崭新的球衣，手指握紧T恤的下摆。
“比赛前的集合时间不要忘记了，下周考试结束后顾问老师会再通知一遍。以及，为祝各位期末考试顺利——”宫城拍了拍手，作为社团活动结束的信号，“今天请大家吃包子。”
队伍里爆发出一阵欢呼，顾问老师抱着三个大纸袋从侧门走进来。男孩们一蜂窝跑过去领取来自教练的好意，三井刚打算加入他们，一个小纸袋横到他面前。小朋友捏住袋子开口一看，发现里面还剩下一个咖喱包。他抬起头看着自家教练。由于嘴里也咬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宫城只是指了一下纸袋便把手收了回去，意思是三井不用去跟别人挤在一起。
三井站在宫城边上咬着包子，视线一直粘在正选队员们正在试穿的新球衣上。纯白的布料上印着蓝色的条纹、球衣号和“武石中”三个字，像是一块彰显实力的勋章。
“好好努力，很快就会轮到三井选手穿上它了。”
三井扭过头看向宫城，对方并没有看他，而是将篮球放在左手食指上旋转着。这句话不轻不重，跟几个月前宫城说他适合做得分后卫一样，浮于表层的随意之下是宫城良田式的笃定。
无论能否靠自己意识到这一点，人总是潜意识里期待自己是被托付信任和肯定的。三井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起悄然得到了宫城的信赖，但小孩知道自己所能做的便是竭尽所能回应对方的期待。
武石中学在去年的比赛中挤进了四强，今年作为种子队被分在A区。偌大的赛场里回响着广播声，三井坐在看台的第二排，望着台下的两支队伍，心里怦怦跳。
“每一场比赛都有值得学习的地方，睁大眼睛看好了，他们以后都可能随时变成你们值得尊敬的对手。”宫城站在第一排前面看着所有人落座，说完这句话后他在顾问老师和经理的中间坐下，轻声让经理把专门记录比赛数据的本子拿出来。
比赛还没正式开始，三井托着腮，心不在焉地跟身边健谈的前辈聊天。他的目光微微下移，再右移，落在宫城的左侧脸颊之上。
最近才注意到，宫城教练戴了好多耳钉，样式也都不太一样。有几个耳洞贯穿了耳骨，感觉当时打的时候很疼。难道去了美国的人都会这么自由潮流吗？三井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几个耳钉，直到视线中心的耳钉被宫城良田的眼睛所取代。
见三井立刻移开目光，宫城微微皱了一下眉。他保持不动，等到对方再次主动看向自己。宫城用嘴型说了一句“小鬼”，然后指了一下台下。尖锐的开局哨声恰巧在这时杀入所有人的耳，三井瞪大双眼，心脏猛地跳动起来。
以前的大赛都是在电视上看的，如此近距离地观看选手们的博弈还是第一次。每一组对抗的动作不仅更加清晰，也充满磅礴的气势。传球、灌篮、三分、篮板、卡位和防守，每一次交锋都能轻松调动观众的心。三井把手放在胸前，想象自己手持作为全场焦点的那颗篮球。
这场比赛的其中一支队伍拥有着天赋异禀的得分后卫，他不仅三分球的命中率极高，也有较强的持球能力，通过单打获得了不少分数。而另外一支队伍虽然没有特别出众的选手，但胜在五人的水平相近，配合极佳，优秀的控球后卫将另外四人牢牢联系在一起，通过节奏独特的战术次次撕破对手较为薄弱的内线。
最后一方队伍通过一个压哨的三分球极限逆转局势，夺得了这场比赛的胜利，周围的观众们不由自主地站起欢呼鼓掌。三井在震耳欲聋的人声中轻轻松开手中的空气篮球，看着那位带来胜利的选手满脸自豪地举起右手，随后被他的同伴们围住、淹没。
IM的第二天下午，武石中学迎来了八进四的比赛。对手学校在去年与种子权失之交臂，在这两天的比赛中表现得也是势不可挡。上半场结束时，对方暂时领先四分。
三井根本没办法在椅子上坐住。第一排离护栏的距离有些尴尬，人坐下后没法看见板凳席。最后他干脆直接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小三真的很憧憬宫城教练啊。”
三井望着宫城对自家球员打战术手势，说：“憧憬如此优秀的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们确实也很憧憬优秀的人。”同学在三井的余光里耸了耸肩，“但我感觉小三你是憧憬宫城教练一个人而已……你别这么看着我，好吓人。”
三井鼓起腮帮子，看向宫城的视线里多了几分探究。说什么只憧憬教练一个人，这种话太引人误会了。但是好像又没有完全说错，宫城良田对于三井寿来说就是特别的存在。
下半场的比分一直咬得很紧，对手的攻击力极为强劲，武石中学的内线比较薄弱，虽然宫城自入职后便一直在针对这一弱点进行特训，但是短期内肯定无法构造稳定强大的内线。当距离比赛结束只剩三分钟时，武石中学只落后一分，但宫城朝记录台做出了请求暂停的手势。
三井伸长脖子，但是看台距离板凳席太远，他没办法听见宫城对二三年级说的话。宫城单膝蹲在长凳前，面色冷静地指导五个喝水和擦汗的队员后续的打法。他一边说，一边用右手简单地比了几个手势，最后站起来拍了拍队长的肩膀。
早在比赛开始前，宫城便将对手学校的优势和弱点摸清了。对手学校的教练非常看重实打实的进攻，硬碰硬肯定难以战胜。但凶猛的攻势自然会耗费更多体力，这只是初中生的篮球大赛，很多选手不具备坚持到最后的良好体力，将替补算在内也是一样的结果。
尽量保留体力咬住分数，赛末才提速甩开对手——这是宫城制定的战术。哨声吹响，武石中学以灵活的控球后卫为核心发起了速攻。对手果然已经外强中干，控球后卫通过传球给得分后卫制造投更多三分球的机会，当比分成功逆转后，武石中学便持续保持领先到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
“啊——没想到跟去年的情况一样，实在是倒霉。”
三井靠在车窗玻璃上，本来混沌的大脑因不知谁发出的不甘心感叹而清醒了一些。
“第二场居然遇到去年的冠军了，果然好强。不过分数真的没差多少……”
“想到三年级的回去就要隐退了，有些不甘心呐。”
三井直起身子，揉了揉一直靠着玻璃而压红的右脸。天色倒还亮着，距离回到学校大概还有四十分钟的车程。他看了看后排，首发队伍在倒数几排睡得四仰八叉、鼾声如雷，看来确实累坏了。想想这次的自己甚至没被安排给前辈们拎毛巾和水杯，三井突然很想赶紧跳过剩下两个学期成为国二学生。
先不说这个，今天的路况和司机师傅真的很糟糕。三井靠意念压制着重新开始翻腾的胃液，扶着座位往前排走。
坐在第一排靠窗位置的顾问老师最先注意到三井：“啊，三井同学，你怎么了？”
坐在旁边小憩的宫城睁开眼，他扫了一眼小孩有些难看的脸色：“晕车的话确实需要坐前排。三井，你跟我换个座位。”
顾问老师连忙站起来：“还是我来吧，这次没带晕车药也是我的不周。麻烦您了，宫城教练。”
三井坐到宫城边上，教练的手在他鼻尖前将车窗打开一半。蜂拥而入的清新空气瞬间让原本压抑的大脑和胸口都舒服许多，小孩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宫城：“教练，对不……”
“这没什么，我本来也醒了。”宫城打断三井的话，他的声音里带着没有完全消散的困意和沙哑。窗外的路灯影子扫过宫城右耳的耳骨钉，他看了眼头顶的数字电子表，“还有半个多小时，你可以再休息一下。”
小孩看着有些坐立不安，宫城打量了三井几秒，声音里带了点笑意：“是不是很想上场？”
三井点点头，又说：“这次的比赛……”
“输了肯定不甘心，对吧？”宫城靠向左侧的座椅把手，用左手托着下巴，将脸朝向三井，“一年一度的大赛，每打一场就会有成百上千的队伍悄然离场。我的初中和高中也是如此，所有人的目标都是一样的——能更久地站在这个赛场上享受比赛，哪怕多打一场加时赛都好。”
“去年的冠军确实很强，仅从体格和技巧来说，我们队伍每一个位置的球员跟他们相比都差了半个级别，两个多月的训练时间还是少了点。”宫城话锋一转， “不过我们的队伍很有潜力，我有信心将你们带向全国大赛。”
车驶进了隧道，宫城在黑暗中等了几秒：“回答呢？”
被点名的小孩似乎悄悄朝教练的方向靠了靠，由于风争先恐后地从窗外漏进来，他不得不在杂音中提高音量：“我会努力尽早成为首发队员的！”
刷拉一声，车再次回到光亮之下。晚霞已经在地平线处铺开了，橙红和紫粉将在几分钟内吞没麦田，再吞没他们。逆着这片光，宫城良田朝三井寿露出笑容。
他说：“很有气势嘛，三井选手。”
-TBC-
PS：想了想还是这里也搬运一下，保持更新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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