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ace粽子

去往自由的海。

【德哈】您好,马尔福先生(补档三)

*本文包含:Part5-6、番外1-3链接、WWII历史内容附录,共计3.3w字。


-----正文-----

【Part 5】(BY Sannia、木杉、粽子)

【BGM:Dearest (BGM / ストリングスver.)】

[Chapter14]

1942年1月·罗斯托夫

伊万被人推醒,他打着哈欠:“干什么,阿纳托利?”

“声音小点,外面站着人呢!”阿纳托利压低声音,“你一个战俘怎么睡得这么熟。快看看外面站了谁?我这角度不好。”

“少来了哥们,你也是个战俘。”伊万伸长脖子看了半天,皱着眉道,“看得不太清楚,他后面跟了几个士兵,应该是个军官。”他又补充道,“他有非常特殊的发色,淡金色的,非常显眼。”

阿纳托利一把抓住了伊万的袖子:“是马尔福!”

“你是说德拉科•马尔福?”伊万瞪大了眼睛。

“不然还能有哪个马尔福。”阿纳托利朝他翻了个白眼,“那可是个狠角色。他手下的那个第十八集团军,是出了名的能打硬仗的队伍,德国装甲师里的王牌部队,他们每场歼敌都是以万计数的。我听说之前三场斯摩棱斯克会战下来,第十八集团军的军功最大。但是,活下来的老兵说,”阿纳托利咽了口口水,“凡是第十八集团军所到之处,都没有任何活物,地都被炸平了。”他突然有些奇怪,“只是这么晚了,他来这里干什么?”(第十八集团军只参与了莫斯科会战,并未参加斯大林格勒保卫战

伊万才准备说话,阿纳托利制止了他。那位军官已经带着人走了进来,寒风从门中涌进,将屋内所有的人都冻醒。

伊万偷偷地看着那位被德军喻为铁面将军的人。那人非常年轻,看起来年纪比他还要小。他戴着军帽,披着厚实的呢子斗篷,领子上有棕色的皮毛,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屹立在寒风中的狼。一旁的士兵替他打着灯,军官站在门口,似乎没有走进来的打算。他低头,眸子垂下来,德式马灯的光线很暗,那簇火被风吹了又吹,摇得影子颤巍巍。他扶着帽檐,墙上倒映的黑色破开一点又探出一些,被动作揉成一团模糊的线,半悬在苏联刺骨的冷中,很凉薄很淡漠。

伊万没见过他,但他听过这个德国人的名声。一位传奇的将军,无论在哪里都会被流言堆砌成另一个相差甚远的人。他再一次抬头去看,却不料和那位年轻的将领目光相撞。

伊万吓了一跳,急忙收回目光低下头。屋子安静了一会儿,连打灯的那个士兵都停止了低语,伊万的喉结动了动,脚步声骤然响起,从门口到这里,并成一条无形的路。挡住路的战俘纷纷向两边退去,给他让出一条道,阿纳托利也往旁边挪。

那人停在伊万的面前,伊万眼角瞟见他干净的马丁靴以及脚踝处微微晃动的斗篷边角。他没有抬头,一是畏惧,二是不情愿。那人的脚尖踢了踢他,这让伊万非常反感,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怒视着始作俑者。

大事不妙。

他一边在心里对这个下意识的动作骂娘,一边硬着头皮和那人对视。德国人的目光带了些探究的意味,士兵将灯举到伊万的面前,他眯起眼,显然是有些不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强光。将军抿着唇,舌尖顶了顶颊内的软肉,鼻腔间逼出一声冷笑。伊万不自觉地颤抖一下,冷汗爬满了手心,他不知道面前这个能决定他生死的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明明是第一次见他。

德国人吩咐了士兵几句就离开了,屋里开始响起低低的说话声,所有人都用一种莫名的眼光注视着伊万。

“你真是运气好!哥们!”阿纳托利挪过来,羡慕地说,“你明天要被放出去了!”

“什么?”伊万被弄得有些蒙,“你听谁说的?”

“那边有人懂德语,刚才马尔福吩咐人明天早上把你放走。”阿纳托利盯着伊万,“你到底是哪里入了他的眼?马尔福治军严苛的名声和他的战功一样家喻户晓。”

伊万打了个岔:“为什么他的两个肩章是不一样的?”

“噢老天,你是不是傻?他的全名是德拉科•卢修斯·冯•马尔福!他是容克贵族出身,又因为战功显赫被提拔为将军,他可是德国最年轻的陆军将军。希特勒非常看重他,又给他授予了荣誉团长的身份,因为他是嫡长子的身份参军,就让他戴了两个肩章。”

伊万一脸好奇:“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如果想要打败他,那就要知道他的底细。”阿纳托利无语地看着他,“大家都说,打仗时最怕两个集团军,一个是曼施坦因带领的第十一集团军,还有一个就是马尔福带领的第十八集团军。”

阿纳托利打量着伊万,突然大叫道:“该不会是你黑头发绿眼睛入了他的眼吧。”

伊万耸耸肩,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如果真是这样,伊万想,那就感谢我的头发和眼睛吧。

伊万一大早就被人拖出来,那士兵厌恶地冲他摆摆手,做了个让他走的手势。他回头时看见有人远远地站在那里,军装挺拔,发色很浅。

他心里藏着事,伊万这样想。

也许是藏着一个人。

“将军。”希林轻声提醒他,“回去吃早饭吧。”

德拉科疲倦地摇了摇头:“保卢斯的第六集团军还困在那里,我吃不下去。告诉我,今天我们能把战线向前推多少米?”

“我不知道,将军。”

“我总有种预感,”德拉科看着那个苏联兵消失的地方叹了口气,热气在低温下凝结成一片惨淡的雾气,“第六集团军是救不回来了——希林,你有没有兄弟亲戚什么的在第六集团军里?”

“回将军,我有个弟弟,已经在莫斯科会战里阵亡了。”

“我很抱歉,希林。”德拉科轻声道,“你有没有一瞬间痛恨过上帝?”

“将军您今天有些奇怪,按您平时的性格,是不会说这种话的。”希林笑了笑,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怨恨过国家,也怨恨过上帝,但我更清楚自己的责任。当初他参军,是我将他送去征兵处的。如果我的弟弟还活着,如果上帝让我再一次为他选择道路,我还是会这样做,因为我的弟弟,同样希望自己能够保家卫国。”

德拉科看了希林一会儿,然后笑了笑:“走吧,今天还要和曼施坦因元帅查看地形。困了这么多天,必须想办法从罗斯托夫突围。”

 

德拉科登上吉普车:“抱歉我来迟了,元帅。”

曼施坦因向他点点头:“元首要求我们冲入斯大林格勒城内与保卢斯会面。”他揉了揉额角,“苏联的预备队和生力军层出不穷,现在德国每个师至少要对抗三到五个集团军,进入斯大林格勒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你怎么看,德拉科。”

德拉科斟酌了半晌说道:“我们必须设法和第六集团军内外夹击,才能让第六集团军逃出包围圈。但是,以我对元首的了解,他会让保卢斯死守阵地。”

曼施坦因愕然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

“关键时刻,我们要违抗元首的军令。”德拉科加重语气,“如果我们要救出第六集团军,就必须违抗军令——这是我的想法,元帅。”

曼施坦因开始沉思,德拉科的余光看向窗外,突然喊道:“停车!”

他急忙走下车,又朝前走了几步,盯着刚才路过的地方看了好一会儿。

“怎么了,德拉科?”

“没事元帅,是我看错了。”

希林注意到自己上司的心不在焉,自从两年前那个英国人走了之后,他就很少会神思恍惚,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晚上,心绪不宁的德拉科对希林说:“和我出去走走,希林。”

他不确定今天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到底是不是哈利。

但他希望不是。

德拉科不想再见到哈利·波特了,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就希望自己一辈子都遇不上这个英国人。哪个地方都在打仗,欧洲、亚洲、非洲,几十个国家,无数个战场,他们总不能遇到的。

从1940到1942,两年了,德拉科总是想,如果在下一场战役里,在下一个战场上,他和哈利·波特不期而遇,他一定要抓住那个战地记者,把他关进集中营里。

没多少人知道他曾经身边跟着一个英国的俘虏,他把那个人护得很好,生怕别人发现什么异常。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很多个相处的日夜里,他把自己卖得干干净净。

他说过自己和他们不一样,他真的不一样,德拉科相信就是因为这一点哈利才会注意到他。但是哈利·波特这个人最后还是走了,就像他曾经试图逃离回到英国那样,只不过这次他真的走了,还带走了他的一颗真心和所有的骄傲。

纳粹的军官爱上了一个敌人,这是一种变相的背叛,是失控也是祸害。

他不该这样的。

这两年德拉科走下那个干净的神坛,他策划,他谋略,他想尽办法地多杀人。他和那些传奇的将领平起平坐,在地图前把坦克与炮弹笼成一个地狱。

他的母亲活着的时候告诉他,一个人一辈子只能以一种身份活着,就像她一样,她曾经是布莱克家最小的小姐,而之后就只能是马尔福家的夫人。每当有人提起纳西莎,他们想起的只会是马尔福家的夫人。

德拉科·马尔福现在是德国部队中的传奇,就再也没办法做当初那个在黑暗里牵着哈利·波特的手的人了。

那不如不见的好,曾经的事就这么不清不白稀里糊涂地揭过去,没人知道他就不必面对被翻旧账的狼狈,那些失意的、难过的、愤怒的,甚至痛苦的、悲哀的、遗憾的日子,就可以成为水上的字,只要他停下笔,就可以荡然无存。

“太危险了,将军。”

“我命令你和我出去。”

希林没办法,叫醒了一小队精锐部队,让他们一路跟着。

现在是一月,气温低得吓人,空气缓慢地流动,鲜血的气息充斥着整个罗斯托夫,仿佛将整个城市浸没在殷红的血海里。

废墟里传来石子落地的声音,希林立马把德拉科护在身后,队伍齐齐围上来。希林打了个手势,几个人围上去,用枪头清理掉一些碎石,希林看见了下面埋着的人:“将军,只是个被废墟压着的人,看样子不是苏联人。”

德拉科点点头,却突然在那晃眼的探照灯下看见了那一头凌乱但却熟悉的黑发。

他在原地愣了半晌,突然拨开希林靠近了些。所有人都看向他,年轻的将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堆石块,死死地盯着废墟中的那个人。他的面色依然很冷淡,胸膛起伏了两下,却没说话。

他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站在那一动不动,苏联冬日寒凉,他没戴帽子,发丝凌乱地抓了抓,遮了鬓角,将被冻红的耳尖埋住了些,他本就年轻,这样乍一看像是个刚从军校毕业的学生。他垂了眼睑,冬夜漆黑一片,他这一低像是要把自己藏进浓稠的夜色里再也不出来。别人瞧得不真切,希林却看得清楚。

面前人下颚绷得很紧,从鬓角垂下的线条像被风抽拉收紧的风筝线。

两年的磨练早已将这个年轻人打磨得冷静自持,战争并非一帆风顺,优秀的将领在乱世中如雨后春笋,他早就在变幻莫测的战场中练就了不露声色的好本事。

但希林毕竟跟了他这么多年,他知道这是这个人怒极的表现。

德拉科张了张嘴:“拉他出来。”

废墟中的人却突然说话了,他的声音虚弱无力,寒风几乎吹散了那轻微的话语,但透出的拒绝怎么也无法吹散:“不用——你们不用管我,天亮了会有人来找我的。”

他似乎已经知道来者是谁。

德国人冷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转身就走:“那就把他扔那。”

希林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人将废墟清理干净。哈利伤到了大腿,一时间无法动弹,希林想了想,让人回去抬了担架。

德拉科沉默着没有拒绝。


【BGM:Dance For Me Wallis】

军医替哈利重新固定好骨头,德拉科坐在床边,一言不发。沉默将帐篷内的温度降至冰点,最终是德拉科开了口:“你知道自己有夜盲为什么大晚上还跑出去?”

他无意询问两年前的事,因为他实在没有力气再去盘问了。一切早就尘埃落地,翻来覆去还是那些旧事,他何必再去纠结。

“医生说我夜盲好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又犯了。我之前答应一个孩子,要给他拍照,我只有晚上有空。”哈利机械地回答着他的问题。

然后他们再一次沉默了。

“你以后打算回哪里?”

“英国。”

德拉科点点头,再一次结束了这个话题。

哈利坐在病床上,他抬起头,将目光聚在天花板上放空自己所有的思想。夜很深,安静得像是深海。他似乎还能听见一阵短暂的交火声,声音不大,被北风筛得零落又腼腆。哈利也说不准这是不是幻觉,他早已长久地习惯这些声音的存在。

“谢谢你。”

德拉科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必。”

“一码事归一码事,”哈利合上眼,“我这个人公私一向分得清楚。”

德拉科讽刺地笑了笑:“是挺清楚的,我知道。”

哈利不说话了,他眨了眨眼,第一次希望夜盲带来的黑色能占据他的视线。两厢无言的感受让他浑身上下都很不舒服,哈利蹙着眉四处寻找相机,他不希望出现什么故障,那里存了那么多的照片,尤其是那个苏联小姑娘的笑容。

在无数朝夕不保的日子里,他难得遇见这样一个天真又干净的笑容。即使活在废墟里,即使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迎接生命的终结,那个小姑娘还是笑得那么温柔甜美。

这让哈利由衷地感到痛心,孩子的童年和心灵那样干净,那是他们最无忧的时候,而一场战争就这样摧毁了一切。

他希望战火中长大的孩子能够快乐,他愿意为此做任何事情。

德拉科将相机递过去:“在找这个?”

哈利不说话,只是低头大致地检查相机。

“你还是这个样子。”

哈利闻言抬头,他没有露出什么愤怒的表情,眸子里的光却已经冷了下去。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造成的,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德拉科压了压帽檐:“是,我知道。但我不后悔,或者说后悔、怜悯都没有任何用。我清楚自己的责任,也知道自己必须要干什么。”

“啪——”

尖锐的拍击声震得德拉科的耳边嗡嗡作响。

“两年了,”哈利竭尽全力让自己保持理智,但是德拉科的语气让他下意识地就抬起手,“你的变化还真是大啊,马尔福将军。”

他怎么能讲出这种话?

作为纳粹的帮凶,他有什么资格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

德拉科曲起手指蹭了蹭发红的脸颊:“我一直都是这种人,你不会不清楚。从前我是纵着你,可我得到什么了吗?”

他慢条斯理地摘了手套然后摔在床头的柜子上:“我他妈就算是养条狗放出去也知道回家!”

哈利闭了闭眼,他气得浑身上下都在发抖。他喉结动了动,这几天他都没怎么睡觉,生理上的疲惫加上怒火让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很想再给眼前人一巴掌。哈利握紧拳头,勉强组织着语言:“我的国家正在被纳粹侵略,而我还要陪在你旁边,这是什么狗屁的道理?嗯,马尔福?”

他别过头去,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直视着德拉科,拔高嗓音厉声道:“而且,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你说你和他们不一样,可以,我信了。现在呢?德拉科·马尔福!你现在还敢不敢再对我说这句话!”

哈利气得浑身发抖:“那是我们能够正常相处的基础,现在你亲手把它打破了,又凭什么来指责我!”

德拉科盯他看了半天,那种荒谬又讽刺的目光好似寒冬的一盆水,将哈利浇得骨头缝都在一抽一抽地疼,他哽咽了一声,重新靠回了软枕上。

太累了,他想,为什么还是会到这种地步。

同德拉科一样,哈利也曾设想过无数种重逢的场景。那段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糊涂事,他希望他不提,德拉科也不要提。

这是不对的,错了就错了,及时止损,不要再一错再错了。

但仿佛冥冥之中,这件事还是会朝最无可收拾的方向走去。

“我亲手打破了?”德拉科重复了一句,他笑着摇摇头,然后站起来双手抱臂,“我亲手打破了?行,哈利·波特,你给我一条别的路,你能给吗?你给得了吗?”

他瞪着哈利,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他妈的给不了。

“我是一个军人,波特,除了为国效命我没有别的出路。你有你想守护的,我也有我的。”

“而且,”他声音降低了一些,“什么叫我亲手打破的?如果没有当初的你,怎么可能有现在的我?”

德拉科猛地伸出手扣住了哈利的后颈,他近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让我告诉你吧,波特,海狮计划,轰炸伦敦,一开始副参谋里没有我,我没有答应。我的母亲希望我能在这种不插手军务且不必担心丧命的位置上活到死,为了你我也愿意,毕竟我不是个好大喜功的人。可你信了吗?”

德拉科放开手,他像在一瞬间的爆发后又回归了他冷静的伪装,他冷笑道:“别装了波特,从我们在敦刻尔克相遇开始,你就没真正相信过我,那要不然你跑什么呢?”

他没有错过哈利脸上震惊的表情,但当他说出了这些郁结在他心中长达两年之久的话后,他没有觉得丝毫畅快,他只觉得心脏仿佛又被狠狠攥住了,一如两年前。

“我为一个人冒风险做的事他不愿意看,那我为什么还要继续?”德拉科缓慢地开口,“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个错误。”

风持续肆虐着,没有停止。

哈利静静地看着德拉科,他知道什么都完了。

这就是横在他们之间的距离,枪与炮弹、侵略与反抗、胜利与战败,没有一样是他觉得能走过去的。

“你指责我,我不否认我策划的战争。但我已经说过了,你有你想守护的,我也有我的。我每天看着我的士兵去送死,去努力占领一个也许根本就无法占领的地方;我看着那些用士兵的命换来的阵地一寸一寸重新回到对方的手里,然后再进行下一轮的争抢。我不可能记得每位士兵的名字,但他们都是我的人,他们有些说不定年龄还没有我大。我能做的就只有努力谋划,减少伤亡率。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德国人,他们信任我尊敬我,愿意接受我的指挥,那我就要对得起这份信任。”

他抬起猩红的眼睛看着他:“这就是战争,波特,你是个战地记者,我不用和你多费口舌。我和你都是最直接的见证人,战争就意味着——必须有人死。当战争越往后,越能激励人活下去的,就已经不再是胜利,而是成为俘虏的恐惧……

“波特,你能想象现在被围困在斯大林格勒的第六集团军士兵的感受吗?那种灭顶般的恐惧,那种看着铡刀一点一点落下却求死不能的感受吗?”

他喉咙哽咽:“这就是战争。”

德拉科自嘲地笑了笑,一双眼睛熬得通红,但见证黑暗转为黎明的永远不止他一个人。

哈利震惊地看着他,他的心震动着、撕裂着。他听到风声仍在肆虐,他听见哭泣压抑在灵魂的最深处。

德拉科看向了窗外,就在不远的地方,一场战争正在进行。

“现在第六集团军弹尽粮绝,每天空投而下的食物不足以果腹。他们在等援军,在一边与恐惧搏斗,一边与苏联人搏斗——你知道吗,如果一个被苏联俘虏的德国人能回到家里,那他的母亲一定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德拉科抬起通红的双瞳注视着哈利:“那些死去的平民我不是不在乎,就像我手下那些不认识的士兵一样,我在乎他们,我只是没有办法。”

眼泪从他的眼眶处落下:“你告诉我,我有什么办法?”

这一刻,哈利完全呆滞了。

两年前德拉科对他笑的样子、对他生气的样子、对他说话的样子,还有对他告白的样子全都冲出他记忆的闸门,奋力决堤。德拉科在乎他,而他自己呢?他现在才惊讶地发现他还记得一切。

——比利时的风、柏林的雨,法国安静的树林。

哈利叹了口气,他抱紧被子,目光安静地落在德拉科的身上。

“别哭。”

他说道:“你别哭。”

 

January24th 1943  Windy 

我没想到我能在废墟里重新见到德拉科·马尔福。

要如何形容我当时的心情?大概只有“五味杂陈”这个词语能够形容。从我听见他的声音的那一刻起,震惊、愤怒、无奈等心情都冲上我的大脑。夜盲让我无法看清他的脸,于是我一直在想象着他的表情。

……

他的眼泪落在我手心,有着滚烫的心碎。战争真是残酷的事物,相隔两年重新相遇的我们都感受到了彼此的变化,这让有些措手不及的我们不知如何去面对。我你都是受害者,亦是反抗者,德拉科。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Ihadn’t thought that I would see Draco Malfoy in the ruins.

Howto describe my mood at that moment? Perhaps “mixed” is the only word I findproper. Upon hearing his voice, my mind is occupied by shock, anger and frustration.I couldn’t see his face because of the bloody nyctalopia, so the only thing I cando is to keep imagining his expression.

......

Histears fell into my hand, with heartbreak. War is indeed cruel. We have not seeneach other for two years. The reunion after the separation made us sense that bothof us have changed and we didn’t know how to cope with this.

Youand I are both victims and fighters, Draco.

This is what will never change.   

 

随着德军袋形阵地的逐渐缩小,保卢斯也越来越焦躁。当蒂尔少校告诉他已经无法空运任何物资的时候,保卢斯就知道,第六集团军是彻底完了。他再一次给希特勒发送求助电报,希特勒给他的回复依旧是不允许后退半步。

而在城外,曼施坦因和德拉科已经顺利到达斯大林格勒。

“保卢斯元帅不愿意从城内进攻。”

曼施坦因暴跳如雷:“那该死的家伙到底在害怕什么!违抗军令的责任我来担!他只需要下令让装甲师向城外进攻就可以了!他真打算让第六集团军给他陪葬吗!”他看向德拉科,“没有办法了德拉科,我们只能撕开苏联的装甲部队进去与保卢斯会合。”

德拉科点点头,他回到自己的帐篷,对哈利说:“你呆在这里,不要出去。”

哈利愣了愣,垂下眼睫:“要开始了是吗?”

德拉科走过去,掩住他的眼睛:“如果你难过,就捂住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那你呢?”哈利任由他遮着眼睛,静静问道。

在这样的一种时刻,哈利不否认心中装满了难言的悲痛,德军侵犯过他的国家,他无法做到宽恕,但他知道,这些参与战争的德军,同样有着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他想,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两个偶然在某地相遇的德国人和苏联人会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话题而凑在一起,像朋友一样聊着天?

“我习惯了。”

话音缓缓落地,德拉科感受到掌心的湿润,他叹了口气:“不要哭,这时候的每个人都不是在为自己战斗。”

炮声像是上帝敲响的丧钟,从远处一声声传来。

“他们为了死去的朋友,为了还活着的亲人,为了危在旦夕的国家。

“不要哭,哈利。

“为他们骄傲吧。”

 

第六集团军的副司令通过广播向所有人通报:“我军已无法抵挡苏军的攻势,请部队有序撤退。”他顿了顿,用无比坚定的声音继续道,“第六集团的所有士兵听命:战斗到最后一人!战斗到最后一秒!任何人不得向苏联人投降!想想你们身上流淌的日耳曼人的血!想想你们作为军人的责任!我们要为伤者和大部队的撤退争取时间!我们要为高加索的四十万德军争取时间!我们第六集团军作为德国的王牌部队,需要担当这个责任!我们要流尽最后一滴血!我们是不能回归的部队!我们是不能回归的部队!”

副司令用沙哑的声音大声喊道:“DasDeutsche Reich viva!(德意志帝国万岁!)”

德拉科和哈利坐着车,朝城外撤离。

德意志,德意志,高于一切,

高于世间所有万物;

无论何时,为了保护和捍卫,

兄弟们永远站在一起。

从马斯到默默尔,

从埃施到贝尔特,

德意志,德意志,高于一切,

高于世间所有万物。

德拉科听见战斗的士兵唱起了国歌,那声音越来越洪亮,又随着他的渐渐远去而逐渐消失。

他闭上了眼。

他终究还是没能把他们带回家。

 

[Chapter15]

到达安全地点后德拉科从车上走下,他凝视着地平线上翻涌而起的灰色。

天暗了。

德拉科想大哭一场。

为德国的失败,更为那最终没能回来的士兵。

但他眨了眨眼,除了眼眶稍显酸涩外并没有其他的感觉。德拉科听到哈利在叫自己,他回到车内:“什么事?”

哈利看着他冷硬的脸庞,轻声道:“想哭就哭吧,马尔福。这里就只有我。”

德拉科定定地看着他,低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英国?”

“别岔开话题。”哈利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脸,“别说我不理解你的心情,这一切我都懂。”他呢喃道,“这里就哈利·波特一个人,德拉科·马尔福还有什么好拘束的?”

德拉科呆呆地看着他,突然伸手将哈利抱紧了:“你先保证你不会离开。”他像个孩子一样要求哈利做保证。

哈利叹了口气,把嘴唇贴在德拉科的耳边:“我不走,我陪你回德国。”

听了这话,金发男子的身体才放松下来,哈利没听见任何哭声,只能感觉到胸口那阵潮湿。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哈利发现德拉科在逐渐消沉。当德拉科从夜半的一次噩梦中惊醒后,哈利起身打开台灯:“你最近是怎么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德拉科搂过他,下颚蹭着他的脖颈:“我只是梦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梦到什么?梦到我揍你吗?”

德拉科笑着去吻哈利的眼睛:“我梦到德国战败了,我们躲在国会大厦的地下室里。”他停了一下,身子有些发颤,“苏联人来了,我让你走,然后把你推出了地下室。”

“别乱说。”哈利拍了一下他。

“我有时候会想,那些第六集团军的士兵在知道自己回不去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想知道他们有没有怨恨过我和曼施坦因元帅,因为我们是他们心里的神,是最后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希望。但我没有把他们带回来,甚至是他们的遗体。”德拉科吸了吸鼻子,“我知道外界怎么评价我,有手段、狠角色、铁面将军。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只有这样,只有我对别人狠,我才能降低伤亡率。每当我巡查部队的时候,那些士兵都带着敬佩、尊敬和信任的眼光看着我。所以我常常会这样告诉自己,他们分到了我的手上,就说明和我有缘,那我就要好好带领他们,在战争结束后完完整整地把他们还给各自的家庭。”

“但是你看第六集团军,四十万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他们虽然不是我手下的士兵,但有些曾经是。”他搂紧了哈利。

哈利吻着他的鬓角,没说什么。他知道让一位德国的高级将领不去想那些惨死的士兵是不可能的,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缓解对方的压力和痛苦。

让战争赶快结束吧,哈利闭上眼睛。

 

德拉科房间里的桌上有成堆的信,都是士兵的家书。他从不介意士兵将家信交给自己,再由他寄出去,事实上他很乐意做这样的事。当那些薄薄的信封来到自己的手上,那些沾灰的脸上就会腾起生气,他们疲惫的目光也重新燃起了希望,坚毅回到他们的脸庞上。

他们清楚家里还有人在等待,于是他们亦重拾希望。

可是他们一个人也没有回来。

德拉科展开一张没有黏住的信纸,那位早已牺牲的德国士兵在家信中哀叹:我们不久就可以占领斯大林格勒,但是它仍然在我们面前——相距如此之近,却同时又像月亮那样遥远。

德拉科手上的力度险些把信纸给扯破了。那带着汗水和鲜血味道的字在他眼前模糊,事实上它们也被铁面将军稀有的泪水给泅开。

哈利从边上安静地走过来,他把脸颊往德拉科湿润的脸上贴了贴,又握了握德拉科颤抖的手,然后伸出手臂抱紧这位军人。“这就是战争,而它是错的。”他呢喃道。

德拉科把下巴磕在哈利的肩膀上。“我只有你了,哈利。”他轻轻地说道。

“我跟你保证过了,我不会离开的。”哈利凝视着德拉科的双眼,“我留下来仅仅是为了德拉科·马尔福而已,真是该死的爱情。”他用额头顶了顶对方的,语气却不是那么轻松。

战争中的时间过得飞快,迅速转动的时间齿轮仿佛绞肉机,葬送一位又一位年轻战士的生命。它也扭紧了神经的绷带,让每一位军人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可怖的坦克会战于七月爆发在普罗霍夫卡地区,一千多辆坦克的厮杀将四周夷为平地。德军损失惨重,失去了苏德战场的主动权,同时期美英联军在西西里岛登陆,天平开始往盟军那一刻倾倒。

九月,意大利投降,轴心国开始瓦解。

而他们的爱情就像在钢筋水泥铸成的废墟中开出的野花,受到战火和硝烟的浇灌,却开放得愈发艳丽。它傲然挺立于单调的灰白之中,绽放出一片纷繁绚烂。

 

转眼间便是次年的六月,这九个月的时光让两人的情感蜕变,直至牢固到不可分离。他们无疑是这场战争中的标准矛盾体,但就像哈利说的,“该死的爱情”创造了奇迹。在德国退败时,在苏联的夺回土地之时,在盟军的势如破竹中,他们依旧没有放开彼此的手。

时隔多日,哈利终于修好了损坏已久的相机,里面的存储盘没有受到损坏,还能继续拍照。德拉科走进房间时,哈利正在一张张翻看以前拍的照片。

黑白交加的废墟、人头攒动的码头、军人锃亮的靴子、一排排黑森森的枪口。

哈利早就感受到了站在身后的德拉科,他叹了口气,把头往后仰倒看着对方:“这些照片让我感到难受。”

德拉科俯下身在哈利的唇上偷了一个吻:“谁不是呢。”他低垂眼睑,“难得修好了相机,给我拍张照吧。”他顿了顿,才道,“今天是我二十五岁的生日。”

哈利微笑着眨了眨眼,然后他直起身子,把珍贵的相机捧在胸前。

德拉科微微一笑,往后退了几步坐到一张椅子上,他把头顶的帽子和臂上的袖章都理得整整齐齐,背也挺得很直,然后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浅浅的,但是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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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前定格》  绘:毛毛


哈利一连拍了好几张,然后他把眼睛从相机后面移出来。“你的笑容什么时候这么官方化了。”他嘟哝着不愿承认对方的笑很好看。

德拉科立刻变了表情,他玩味地看着镜头:“不用掩饰对我的赞美。”

哈利瞪了他一眼,又听得对方道:“我只对你这么笑。”

这句话让哈利羞赧地移开视线,等他回过神来时镜头里的影像已经无限放大。哈利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又被有力的臂弯给拦住了去路。对方低音在他耳边回响,哈利感觉被气息吹到的皮肤都战栗起来。

“我来要生日礼物了。”

 

次日哈利醒来时房间里没有人。他怔怔地摸着被单,直到德拉科跌跌撞撞地走回来。

“英美联军在诺曼底登陆了。”他的脸色比平日还要苍白,“我们陷入两线作战。”

 

June 5th 1944  Sunny 

给德拉科拍照的那天,阳光很温暖。

转眼间我陪在他身边已经一年多。多少个日夜,我看见他从睡梦里惊醒,然后伸出手把我抱紧在怀里,我感受到了他不敢让我知道的深深不安。

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坚持不让任何有关战争的因素介入到我们艰难维持的情感中。我全部所能做的,就是让我们两人的爱情能在错综复杂的战争中,输得不是那么悲惨。


The day when Itook pictures of Draco, the sunlight was very warm.

In thetwinkling of an eye,I have accompanied him for more than one year. Countlessdays and nights, I witnessed he awaked with a start and reached out for huggingme in his arms tightly. I felt deeply upset that he didn't dare to let me know.

For such a longtime, I have always insisted that war factors should never influence ourhard-to-maintain relationship. All I can do, is to prevent our love being sotragically destroyed by the complicate war.


 

德拉科抬头看了看窗外,午后的阳光堆积在地上,像一摊莹莹有光的液体。他靠在沙发上看书,哈利枕在他的腿上睡午觉。对方睡得很香甜,眼睫微颤,似是落入了一个甜美至极的梦里,德拉科弯腰吻了吻他的嘴角。

他模模糊糊听见书房里的电话响了,于是轻轻挪开哈利的头,放轻步子去接电话。

“要在德黑兰会议上刺杀罗斯福?”德拉科蹙了蹙眉,“元首下的指令?”

他压低声音:“让斯克增努挑五个人去吧。”

他回到卧室时看见哈利坐在那里揉眼睛:“醒了?”

哈利靠在他怀里,还有些睡眼蒙眬:“你刚去哪了?”

“去了趟卫生间。”德拉科捏了捏哈利的脸,“我去做饭了,你一会儿来吃。”

等卧室的门关上了,哈利眼睛中的睡意瞬间消失无踪。他抚摸着自己的脸,感受着刚刚温柔的触感,而他的嘴唇却被牙齿磕得发白。他捂着眼睛沉默了很久,才慢慢走出卧室,来到隔壁的书房。

里面空无一人,厨房里传来的油锅的声音刺激着哈利的神经。他颤抖着摸起电话,它在他的手中变得炽热无比。

他在赌,德拉科的电话不会被监听。

电话很快接通,他听见了赫敏有些疲惫的声音。哈利想勾起嘴角,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赫敏,我有重要的事需要你立刻向上面汇报。”

正义的一方必须获胜,而现在他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两人的爱情能在错综复杂的战争中,输得不是那么悲惨。

当哈利放下电话的时候,他猛地跪了下来,爆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两线作战的德国节节败退,哈利和德拉科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少,大部分时间对方都是一早就出去和其他将军制定计划,很晚才红着一双眼回来。

近日,战火已经蔓延得越来越近。一个雨夜,一批战士的尸体被送了回来。哈利从楼上看下去,才惊觉德拉科瞒着自己去了趟战场。他没披衣服就冲下楼去,军官站在雨幕中,像一座雕塑。哈利看着对方冒血的胳膊,轻轻地去拭对方湿漉漉的额发。

对方悲伤的灰色瞳孔转过来,那视线让哈利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突然间,周围的士兵鸣枪悼念,同时哈利被对方大力揽进略带凉意的怀里。

毛皮大衣让周围的声音都变得模糊,唯有头顶上方的哽咽是那么清晰。

——“我们逃吧,哈利。”

 

(此处删除了不符合审核要求的部分...)


德拉科回到办公室长吁一口气,拨通了电话:“我中午要带给你个消息。”

“好消息?”

对方含笑的语气让他不自觉地扬起嘴角,他靠在办公桌上:“先保密。”

那人轻哼了一声就挂了电话。德拉科摇摇头,嘴角却绷不住笑——还是老样子。

他回到家,从背后搂住正在浇花的哈利,笑道:“收拾行李去,我们下午的火车。”

“我们去哪里?”哈利坐在包厢里,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搞清楚目的地。

“挪威。”

“去挪威?!”

“准确地说是去挪威的特罗姆瑟。”德拉科脱下军装换上了大衣,他托着下巴冲哈利笑笑,“带你去度蜜月。”

哈利脸一红:“你这家伙。”他环顾了包厢,狐疑道,“你是把整个火车都包下来了?”

“人多我嫌吵。”德拉科回答得很干脆。

哈利翻了翻白眼。

下火车后德拉科带哈利来到事先定好的别墅,哈利在屋子内四处打量,兴奋道:“我喜欢这个房子!”

“喜欢就买。”德拉科脱下大衣,把它挂在衣架上,“之前和这户人家租房子的时候,人家正好打算卖掉,你真的很喜欢吗?”

“我是很喜欢,”哈利非常无语,“但没让你买它,败家少爷。”

德拉科走过去亲他,哈利红着脸推开他:“行李还没收拾呢!”

为了不错过极光,他们一连几天像两个傻子一样在晚上看天。

“极光呢?”哈利抱怨道,“趁我这几天夜盲没犯赶紧来。”

德拉科笑道:“你看不见我就讲给你听。”

“你做我的眼睛吗?”

“是啊,”德拉科凑过去吻他,“一辈子做你的眼睛。”

 

【BGM:Lithium (Acoustic Piano Mix)】

又过了几天,德拉科突然冒出一种预感:“我觉得今晚会有极光。”

“没有怎么办?”哈利朝他鼓起嘴巴。

德拉科思考了一下,笑道:“没有我明天做饭。”

晚上他们来到阳台上,德拉科身上披着御寒的披风,哈利则缩在他怀里:“我们为什么要像个连体婴儿一样缩在一件披风里?”

“因为我想搂着你。”德拉科回答得非常简洁,得到了哈利恼羞成怒的肘击。

他们又等了一会儿,极光还是没有出现。哈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拉了拉德拉科的袖子,轻声道:“德拉科,我看不见了。”

德拉科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去吻哈利的侧脸:“没关系,极光也许今晚也不会来。”

但是从天边逐渐亮起的跳动的光让他住了嘴。

“极光来了,哈利。”德拉科轻声说道,“它们和我想象中的一样美。”

“有蓝色的,紫色的,但更多的是绿色。就像你的眼睛一样,是美到不可思议的湖绿色。

“每一束光都像是星星爆炸后留下的纯净的结晶,它们在空中浮动,像水中的游鱼,一晃而过,然后再一次出现。

“蓝色的光,夹杂着绿色和紫色,它们落在湖上的影子将整片湖泊染上瑰丽的色彩,仿佛湖底流淌着彩虹。

“星空是极光的幕布。无数光从一点爆炸开来,然后仿佛海浪涌动一般洇染在整块幕布上,你能把每束光都看得清清楚楚,即使是再细微的光,你也能感知它们的存在。

“所有的光都在跳跃,它们像是燃烧的火,把天空里所有的星子都点燃。”

哈利一直都在安静地听德拉科讲述,听他讲极光带来的无穷无尽的美丽和震撼。他一直抬着头,虽然眼睛是空洞的,但他也一直看着天空。而德拉科则慢慢转回头,静静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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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极光》 绘:垂年


“德拉科。”

“嗯?”

“战争一结束我们就来挪威好不好?”哈利轻声说,“不管是谁胜利了,我们都来这里好不好?我们在这里定居,买一所不大不小的房子,装得下我们两个人就好。以后,我们说不定可以再添一只猫,一只狗,或者去领一个孩子回来。

“房子要有一个大一点的阳台,我们可以在这里看极光,看挪威的天、海,看连绵起伏的山脉,看日升月落。房子里还要有可以给我冲洗照片的暗房,还要有一间书房,一个宽敞明亮的客厅,在那里安上落地窗,抬眼就能看见窗外的景色。要空出一面墙,我们所有的照片都要钉在墙上。还要有一个小小的花园,种上花草,一年四季都要漂漂亮亮的。

“你可以在挪威的森林里教我骑马,我们可以去湖上划船,可以背上包去爬山,在那里野营,站在山的顶端去触摸极光。

“我们可以骑自行车去广场,坐在那里无所事事,喂上一天的鸽子。或者牵着手去商店买生活用品,在酒吧里喝咖啡,在电影院的座位上看一场电影。

“下雪的时候,我们可以出去滑雪,或者像个孩子一样来一场雪仗。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燃起壁炉,坐在温暖的客厅里,靠在一起看书,抬眼就可以看见落地窗外堆起的雪。”

“我们会吵架但是不会分开,”哈利抓着德拉科的手,“你不会离开我,对不对德拉科?”

德拉科看着漫天的星辰与闪动的极光,“不会。”他笑道,还趁机控诉了一句,“从来只有你离开我。”

“你答应我了?”哈利转身抱住德拉科,“你可是答应我了,别骗我。”

“不骗你。”

 

第二天,哈利在书房里看书,德拉科在一旁写写画画。哈利凑过去:“你写什么呢?”

“把你昨天对未来的构想做了一个整理。”德拉科放下笔,“我很高兴有这么一个家,根本意义上的一个家。”

哈利凑过去看了看德拉科整理的东西,想了想,回房里拿出一本笔记本出来,也开始学着德拉科写写画画。

这立刻勾起德拉科的好奇心。他凑过去,哈利立刻拿背对着他,用手藏掖着不给对方看。这让德拉科有些小不满,他搂住哈利的脖子:“为什么不给我看?”

“这是我的日记本,是隐私。”哈利红着脸争辩。

德拉科瞪着哈利,突然伸出手把那本日记本扯过来。他笑着在哈利气急败坏的大叫中一边躲着对方的抢夺,一边游刃有余地翻看。跑过书桌时他抽了支钢笔翻到扉页涂改了一下,才丢还给哈利。

哈利看见自己的名字被改成了“哈利·马尔福”,立刻把它涂黑了,重新写了个“波特”上去。他朝德拉科做鬼脸:“没门。”

德拉科也不恼,他自信地抱着手臂倚着门框站在那里:“总有一天你会自愿把后面的姓氏改掉的。”

哈利翻了个白眼,把还在自恋的对方给推了出去。他回过头看着那本安静的笔记本,又慢慢往那被涂黑的地方写了六个字母。

电话骤然响起,把哈利吓了一跳。德拉科走回来接了电话。“现在就要回去?”德拉科蹙起了眉,“为什么?有什么紧急的事吗?”

下一秒他的脸就变得煞白,差点没能抓住电话:“你再说一遍?!”

哈利注意到这边的异常,他疑惑地看着德拉科。

德拉科放下电话,眼眶通红,满脸的惶惑:“我们要回柏林。”他停了一下,像是花了全部的力气说出了下面的话,“美英联军在易北河驻军,苏联——”德拉科克制自己不要发出几近崩溃的哭腔,“正在攻打柏林。”

 

(由于剧情需要,柏林会战时间被提早到2月)


February 23th 1945  Cloudy 

回想我们在特罗姆瑟所度过的两周不到的时光,我恍若做了一个美好的梦。来到与世无争的特罗姆瑟的那天,我们坐的是一节除了他和我没有其他人的小火车。往北几千公里,我们远离硝烟,来到只有薄荷味海风的挪威。他托着下巴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有些萧瑟的针叶林,于是我偷偷地看着他那有阳光栖息的侧脸。

我们一连好几天缩在阳台上,像没长大的孩子似的眼巴巴地等着极光。只可惜我因为夜盲错过了它,但听着德拉科的描述,我能想象它的美丽。德拉科,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否正注视着我?我想,最美丽的光在你的眼里。

我们一起讨论着对未来的构想,还为姓氏的问题争执不休。他涂改了我笔记本上的名字,之前我当着他的面又改了回去。现在,我又要背着他改掉那个名字。

我早就承认“哈利·马尔福”这个名字了,心甘情愿。

柏林那边来了电话,我和他注定要回去迎接我们的结局。但是什么都无法将我们分开,哪怕是死亡。

……

我爱你,德拉科。


Whenever Irecalled the time (which was less than two weeks) we had spent in Tromso, Ifelt it was merely a dream. On that day we took a little train to Tromoso, a citythat is isolated from the outside world, no one else was on that train. All theway northward, after travelling thousands of miles, we left war fire behind andarrived in Norway, where the only odor is the sea breeze filled with the smellof mint. Chin in hand, Draco was looking at the bleak coniferous forest outsidethe window. His mind was drifting away while I was secretly watching his faceon which the sunlight lingered. 

For severaldays we stayed on the balcony, as two children who were eagerly waiting foraurora. Though it was a pity that my nyctalopia caused me to miss the aurora,Draco’s description allowed me to picturize its beauty. Draco, when you were talking,were you staring at me? I think, the most charming light was in your eyes.

We not onlydiscussed the future plan, but also argued about the “last name” issue. Herewrote the name on my note book, and I changed it back in the presence of him…Now, I need to change the name again behind his back.

I have alreadyacknowledged that name "Harry Malfoy", willingly.

The phone callfrom Berlin suggests that he and I are doomed to go back to face our fate. Butnothing can do us apart, even death.

......

I love you,Draco.


火车已经不能坐了,他们等了好几天戈林的专用飞机。约定离开的那天,德拉科早早醒来,他从哈利的怀抱中脱身,蹑手蹑脚地去厨房做早饭。无意间他瞥见留在房间外的日记本,还是翻开了它。

看见那乌漆抹黑被他们改了好几次的名字后,德拉科的眼中亮起比极光还要美丽的色彩来。他红着眼眶看着扉页很久很久,最后他临时改变做饭的想法,在桌前坐下,在晨曦中安静地在日记本最后的空白页上写起来。

哈利是被培根的香气给唤醒的。他揉着眼睛走出房间,德拉科温柔的声音传来:“吃完早饭我们就收拾一下,准备回去。”

哈利打量着对方的面孔,已经看不出任何几天前的失态了。但哈利知道对方心中隐忍的巨大痛苦,他走上前踮起脚吻了吻德拉科的脸颊。

他们相顾无言,一直到清晰地听到直升机发出的噪音。哈利难掩心中的失落,他把行李包放在门口去穿自己的鞋子,等他站起来时,身后突然传来的力量让他直直往后倒进德拉科怀抱里,哈利吓了一跳,接着他立刻意识到对方在不停地念叨。

“马尔福先生。”对方的声音里满满是笑意和幸福,“马尔福先生。”

哈利红了脸,但这个姿势让他无法回头看对方的脸,他只能感觉到德拉科灼热的气息断断续续有些不稳地吹在他耳边。

“马尔福先生,马尔福先生,马尔福先生……”

德拉科笑着不停地重复着,把手臂收得越来越紧,而哈利无法看见对方发红的眼角。

这个称呼绝对不再是一个玩笑。

不知道念了多少遍,德拉科终于停了下来。他把下巴埋在哈利的颈窝里,两人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轻轻的回答似乎是从天边传来的,但德拉科还是捕捉到了。它像是一朵昙花,在德拉科耳边慢慢张开花瓣,绽放出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承诺。

“嗯。”

 

[Chapter16]

德拉科赶到国会大厦的时候正好碰到布雷斯,对方看见他立刻迎上来:“该死的,你为什么这么迟才来?”

“我在挪威,苏军断了铁路线,坐火车肯定回不了德国,我等着戈林的专机才回来。”德拉科一把拉住布雷斯,他的手一直在抖,“告诉我,布雷斯,怎么样了?”

布雷斯摇了摇头:“去地下室吧。”

“已经到了要去地下室的地步了?”德拉科难以置信地看着布雷斯,哈利担忧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布雷斯这才注意到哈利,他正准备开口,德拉科抓住他的肩:“撤出斯大林格勒之前我把第十八集团军调去了库尔兰,你去给集团军的副司令发电报。”

“德拉科。”哈利担忧地看着他,上前抚摸他的脊背让他冷静。

“你告诉他,”德拉科勉强冷静下来,“第十八集团军的每位士兵绝不能向苏联人投降!他们必须战斗至死!我德拉科·马尔福带出来的军队,没有叛徒也没有降军!”

布雷斯点点头,告诉他希特勒的地下室位置就急忙离开了。

德拉科用手背遮住眉眼,半晌后他放下手,对哈利笑了笑:“去旁边的地下室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希特勒坐在地下室中央,他目光平静,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周围的将军和纳粹高层都恳求他坐飞机去南方继续指挥,他摆了摆手:“我就坐在这里,哪也不去。如果你们谁想去南面,我可以给你们派发通行证,戈林会安排你们的专机。邓尼茨和德拉科留下,其他人可以离开了。”

“邓尼茨,我现在任命你为下一任德国总统和武装部队最高统帅。在我死后,你要代表德国去和盟军谈判。整理好你的仪装,别让他们再嘲笑我们。”他目光转向德拉科,“德拉科,你的打算是什么?”

德拉科愣了愣,他的嘴唇颤抖着,这一刻,他的脑中突然显现出哈利轻柔的笑,还有他们在极光下做出的约定。这些画面一闪而过,最后他缓慢地挺直了脊背,声音干涩而又沉重——

“我不会南逃,元首。”

——那些画面都破碎了,如今德拉科终于明白,他永远做不到这些。

“很好,德拉科,我没有看错你。”希特勒点点头,“我自杀后,党卫队要坚守到最后一刻。”他像是卸下了一个重负,“其实很早的时候,我就开始期待这个时刻。”他摆了摆手,“你们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BGM:κrOnё】

德拉科来到隔壁,哈利坐在椅子上等他,看见他进来就站了起来。德拉科张开手臂,哈利走过去抱住他,德拉科低声道:“我后悔了,那时候我应该把你留在挪威。”

哈利撇了撇嘴:“你别想扔下我,你个混蛋。”

德拉科看见哈利的背包:“你包里有相机吗?有的话,给我拍张照吧。”德拉科的嘴唇一下一下蹭着哈利的脸颊,“其实我偷拍过你的照片,但是后来被我烧了。”

哈利正准备问他什么时候拍的照片,但德拉科没给他机会。他松开哈利,靠在桌沿,冲他笑了笑:“来吧。”

地下室猛烈地震动起来,远处传来模糊厚重的响声,狭窄的天花板落下一层灰白的粉末,雨似的洒在德拉科的发丝和肩头上,他拂去沾染在帝国鹰徽和红底黑图的“卐”字袖章上的灰尘:“开始吧哈利。”

哈利突然意识到什么:“你要干什么?”他冲上去抓住德拉科的衣领,“你要干什么!”他声音开始发抖,“你是不是打算……留在这,给这该死的帝国陪葬?!”

哈利瞪着他,泪水遏制不住地涌上眼眶:“德拉科·马尔福!你答应我的!我告诉你,我不允许!”

德拉科的双眸藏在淡金的发丝后,军帽压在他的头上,像是一顶皇冠,以他的骄傲与自尊凝结而成的信仰,重重地压在他的脊梁上:“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在敦刻尔克未撤退的俘虏里,你是最特别的一个。他们的眼里是对死亡的畏惧,而你,是一团火。事实证明,确实如此,那些怕死的人是士兵,你却是个战地记者。”

炮击声由远至近,一下一下敲击着空气,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和叫嚷声叠在一处,一声高过一声。地面再一次颤抖起来,桌上的物件被震得兵乓作响,天花板上悬着的电灯忽明忽暗,灯丝爆起一团火星,然后光线暗淡下去。

“德拉科,和我走。”哈利拉住德拉科的袖子,他哀求道,“德拉科,你不能呆在这里,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去挪威。”

“德国败了。虎式和闪击战救不了它,骷髅骑兵与国防军救不了它,曼施坦因和古德里安也救不了它。现在苏联人正在柏林,马上就要进攻到国会大厦,他们的旗帜会插在大厦的最顶端,昭示着日耳曼的失败。”德拉科笑了笑,指尖触碰着哈利的发丝,“元首在另一间地下室里,他下令党卫队誓死守卫国会大厦。我是个军人,我的血管里流淌着日耳曼人的血液,我是党卫队队长,是受过表彰的将军,是纳粹权威的捍卫者。我不会放弃我的国家,也不会抛弃我的部下,我与国会大厦共存,我与柏林共存。”他蹭着哈利的脖颈,“拍照吧,快来不及了。”

“德拉科,听话。和我走。”哈利抓住他的手,他想把德拉科拉出地下室,德拉科只是攥紧了他的手。

“哈利,要来不及了。拍照吧。”

哈利红着眼盯着他,他颤抖着呼吸了两下,然后直起身退了几步,举起手中的相机。德拉科整理好衣领和军帽,将胸口别着的徽章摆正,抚平红袖章的皱褶,朝着镜头微笑。

哈利迟迟没有按下快门,他透过镜头凝视着德拉科,像是要把他的一点一滴融入到自己的骨髓里。

这个男人在没有他的允许下进入他的生活,现在又想随随便便离开他们已经规划好的未来。他捂住嘴,将抽泣声掩盖下去。

——快门声响。

“现在去易北河,不要去东面。国会大厦保卫战让苏联人杀红了眼,现在进攻柏林的不是人,是一群嗜血的疯子。你的衣服口袋里我塞了一个礼物,原本是想给你个惊喜,但是现在可能办不到了。”德拉科除下腕上的朗格手表,放在哈利的手上,“带着我的那份,活下去。”

他拉开地下室的门:“出去!”

哈利抱着他不放手:“和我走德拉科,放下你那该死的骄傲,我用我这辈子剩下的时间补偿你。要不然,我在这陪你。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

德拉科拉开哈利,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推出门外:“你不能呆在这,你得给我好好活下去。”

他冲哈利笑了最后一次:“给我作为一个军人最后的尊严和体面吧。”

他迅速地锁上门。

德拉科听见哈利疯狂拍门的声音,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哭在他的耳边炸响。

他缓缓地起身,走到紧紧关闭的大门前,把头靠在门上,他的手贴在冰冷的门壁上。德拉科轻声道:“别哭啊,哈利。”他呢喃道,“别哭,哈利,你知道我舍不得,我舍不得让你哭——你为什么还不走?”他提高声音,“快去易北河,别落在苏联人的手里!让自己活下去,让自己好好活着!”

德拉科合上眼睛:“你能听到吗?”

门外哈利哭喊着他的名字,他虚弱地笑了笑:“我爱你,哈利。”

“我爱你,哈利。”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摩挲着大门,“你听到了吗?”

 

他怨恨过上帝,也怨恨过无常的命运。

为什么互相爱慕的人会被分隔在两地?

为什么偏偏是他要遭遇这种厄运?

其实他一早就知道。

他只是固执地不愿相信。

假如他还是那个在军校读书的学生,在某个得闲的下午,他在桑彻斯特这个城市呆得腻歪,于是坐了火车前往伦敦。他觉得伦敦的街头也不过如此,绕过喷泉、冰淇淋车和追逐打闹的孩子,他将几张钞票放在街头拉小提琴的流浪乐手的琴盒里,琴手赠他一曲德彪西的《月光》,伦敦塔桥横跨过泰晤士河,他看着那些精致的浮雕,很容易就想起《傲慢与偏见》里裙裾搭成的宴会,那是他母亲爱看的书。

他逛得有些累,想去咖啡馆休息一会儿。他会选择室外,没有玻璃窗与墙纸的格挡,太阳伞撑在头顶,伞骨铺起一片陈旧的红色的天,白色的店铺名也有些模糊。

他漫无目的地四处看,这季节理应是夏天,在闷热潮湿的伦敦里下一场命中注定的雨。然后那个英国人就这样出现,他走出报社,被暴雨震慑在地。他没有带伞,又烦躁又郁闷,却因为一些急事而不得不出发。

英国人脱了外套顶在头上,一路踩着水。他走得很快,水洼被踏得噼啪作响。他走过自己,水溅上裤腿,然后他低笑着抬头,叫住这个心情不快的年轻人。

英国人不可遏止地被打湿了衣服,但眼睛却依然明亮。夏日所有的光和雨糅起来堆起来,一路铺去他的眼底。收音机放着轻快的爵士曲,英国人愣了愣,眼镜上结了一片雨水,很狼狈。

他将自己的伞交出去,还附赠桌上叠起的纸巾,得到一句感谢与一纸联系方式。

他用最深情的目光送他离开,又会以爱和期待作为土壤,等待下一次的邂逅。

如果时针再往前拨一拨,如果相遇得再早一些。

德拉科伫立在房间里,恍惚间听到苏联人胜利的欢呼和远处的枪声。

我也曾幻想过以后的生活,我可以牵着你的手,毫无顾忌地走在黄昏满地的街道上。我可以有闲情逸致,骑着自行车,带着你路过拥有白鸽的广场,可以有这个时间,去记忆每一个对我们来说重要的日子。比如,你的生日,我们接第一个吻的日子。

我可以收到所有人的祝福,也可以毫无负担地去祝福别的人。

我可以做很多事,我会因为有你,而可以做到一切。

现在,离开吧,哈利。离开这里,永远昂首挺胸着走下去。在战火燃尽的时候,在胜利之歌奏响的时候。

即使,在那时,我已不在你身边。

当你跳动的心脏,

应和那战鼓声声响起,

当明天来到,

新的曙光即将降临。

(节选自雨果的《悲惨世界》)

德拉科知道,他们最终都未得偿所愿。

 

[Chapter17]

“德拉科,放我进去!”哈利声嘶力竭地吼着,冰凉的液体混合着这些年的回忆流下,在他沾着烟尘的脸颊上冲刷出死寂的纹路,“你个混蛋!你这个……”他的手指在门上攥成拳头,他的声音软了下去,像是在对命运作出让步和屈服,“彻头彻尾的……”

“……傻瓜。”

德拉科呢喃着这个词,把头靠在冰凉的门板上,他的鼻腔充斥着刺鼻的战火味道,他竟然被熏得眼眶通红,酸涩得只想流泪。他在其他军人哀伤的视线中咬住自己的拳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一点不属于一位德国军人应有的软弱声音。

——他输得彻彻底底。不仅仅是在这次惨绝人寰的战争中输得一塌糊涂,他同时输掉了挚爱,输掉了押在生命上的承诺,输掉了今后本该享有的时光。

哈利·波特从未如此痛恨德意志的军人精神,它现在化作他们之间那扇地下室的门板,告诉哈利他必须背负着两人化作泡影的未来继续在停止转动的时间轴轮中龃龉独行。微光化作泡沫,战场上的鲜血汇聚成河,命运告诉他们这是最后的时刻。

门外响起了一阵阵的炮响,伴随着无辜人民凄厉的惨叫,德拉科知道行刑时间已到。他刚要再朝哈利喊点什么,一颗飞来的炮弹在地下室门口附近爆炸了。

被可怖的冲击力给震飞的哈利觉得有弹片击中了自己的头部,世界立刻变得血红一片。天空和大地在他的眼中逐渐变得混沌,毫无生机的黑色和灰白色旋转着交融,直至哈利的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成不变的乌黑。

 

“……啊,他醒了。”

哈利睁开眼时,脑中传来的眩晕差点直接让他呕吐。他挣扎着坐起来,旁边的护士有些粗鲁地压住他:“你有不轻的脑震荡,别乱动。要不是我们及时发现你并且认出你的国籍,你现在要么是联盟军的俘虏,或是一具没有气的尸体了。”

“不是的,我必须回去……”

“回去什么?柏林会战已经结束了,盟军赢了。”护士微笑地看着哈利,“希特勒自杀了,大部分为虎作伥的德国军官要么死于战场,要么将会得到正义的处决。”

哈利本来有些死寂的瞳孔痛苦地蜷缩起来,他红着眼打开女人的手,踉踉跄跄地跑出了临时搭建的军用帐篷。四周都被用警戒线围起来了,相关人员正一批批进入柏林进行最后的事宜处理,要么是运出无辜的伤员和人民,要么是押出苟延残喘的士兵。

哈利不顾任何人的阻拦重新跑进了这了无生机的柏林,在不久前这里好歹还算得上是战场,而现在这个城市已经是人间炼狱。大脑里传来针扎般的疼痛,哈利捂着染上猩红的绷带缓慢往前行走,让他心中的方向感引领他前往目的地。

那个地下室终于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地下室的门有被打开过的痕迹,说明里面的士兵并未坐以待毙。哈利在碎石中慢慢蹲下身子,他伸出手去摸着那一块块碎石,仿佛这样他就能把记忆中的那张脸再次拼凑完整。

他喘着气将脸贴在再也不会有温度的门板上,这扇门还在低低地呻吟着,它唱着古老的歌谣,把这一天发生的一切都灌进哈利的耳中。

“嘿,德拉科。”哈利将唇贴在门上,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点温存,“告诉我接下来我该做些什么。”他用一种孩子般的语气问道。

“没有德拉科·马尔福,哈利·波特该怎么背负这份回忆苟活于世?”而他问出的问题让上帝也无法立刻回答。

或许没有任何正确答案。

睫毛带起湿润的水汽,柏林上空阴沉沉的仿佛随时要下雨。哈利站起来,任由大风吹干他所有的希望。

远方传来古老的歌谣,摇摇晃晃的旋律像是蜿蜒的河流,也是他们兜兜转转却无疾而终的爱情。落地的尘埃被风毫不留情地扬起,仿佛要携带这一切逃离人间。

 

What a good thing we lose,

What a bad thing we knew.

多么幸运,我们错失彼此。

何其不幸,我们彼此相识。

 

【BGM:やわらかな光】

等了不知多久,哈利嘟哝:“你就不回答我。”

“你就不回答我!”哈利吼出来。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再次拿更恶毒的话去诅咒命运的不公。但他没有,有什么完完全全遏制住了他的喉咙。

他开始漫无目的地在这片死去的土地上行走。废墟堆砌出一条蜿蜒的路,于是他顺从地走下去。他想看看他能走到何处,或许这些废弃物想将他领到一个空旷但隐蔽的地方,让他在那里不受打扰地迎接死亡。

有石块砸落在地的声音。

哈利冷淡地看过去,他瞥见一抹金色,这缕颜色是黑白相间的老照片中唯一的色彩。他的眼眶慢慢睁大,他看着那只还在挣扎的小手。

然后他失控地冲过去,拼命地挖着。很快,孩子被沙土弄脏的脸露了出来,他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不过被一些尖锐的碎片划伤了皮肤。孩子一言不发地看着哈利,并且拼命往废墟外钻。

孩子爬出来时哈利满手都是划痕和鲜血,他站起来,努力用本停止转动的大脑思忖接下来自己该做些什么。

衣襟被轻轻拽住,哈利回过头看着满脸灰尘的孩子,对方仰头看着他,金色的头发像极了那个人。

哈利那一刻有些无法抑制血液中疯狂涌动的情感,他呆立在那里,像个源源不断散发混沌的永动机,但他的话语是那么平静。“想要跟我回家吗?”他抽出那片衣角,把手伸给孩子。

答案是轻轻放在他手心中的柔软。

这就是上帝给他的答案。

阳光从云层后挣脱而出,光芒在他们接触的那一点瞬间爆发。他们的脸被洒上绚丽的光影,凄厉的风从他们身旁经过时也变得柔和。

他们的背影在废墟里愈行愈远。

孩子走了没多久就走不动了,于是哈利将他抱起来。男孩在哈利耳边轻轻地问:“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先生。”

听了这话的哈利停住了脚步,他久久地凝望远方放晴的云天,直到孩子也扭过头来看着那瑰丽的充满希望的色彩。

然后黑发人缓慢挺直腰杆,像个得到勋章的军人一样露出明朗的深情。他开口,语气虔诚而笃定。

 

“我叫哈利·马尔福。”


 ——————————

【Part 6】(BY Sannia)

[Final Part]

2005年2月·挪威

他们在今天晚上看到了极光的样子。

那是无比璀璨的,绿色的流光在天际像海浪般涌动着。

日记在记录到2月25日的时候就戛然而止,最后的记录是他们接到了回柏林的通知。

这最后一篇日记是德拉科写的,他在日记中写到,我爱着哈利·波特,用思想、用心脏、用灵魂。

他们在回到柏林之后,可以猜到德拉科·马尔福永远地留在了国会大厦的地下室里,而哈利·波特则被迫离开。

他们分别的时候发生过什么呢?可能这已经无法去考证了,但是这份爱情,却永远地留存了下来,留存在这本日记本里。

日记本的扉页上,写着哈利·马尔福。

——这就是全部答案。

 

February 25th   1945    Friday

Today is not a very nice day, after the 10-day travelin Norway, I finally received the letter demanding me to go back. 

Harry is still sleeping next to me, I think he doesn'tknow that I took away his diary, and discovered the name "HarryMalfoy".  

To be honest, my love for him deepens and increases astime goes by. 

It's still dark outside, I stayed up all night,thinking about the ending of my story, or rather, ours. 

It seemed that the time we spent together are stolenones. 

The war outside our door keeps raging on, burning outthe forests, the ice lands, and finally the fire licks reaches everyone'sfeet.  

Harry, you mean everything to me. No one can escapefrom the war, but I still pray that it can spare your life. 

We are leaving tomorrow, Harry, and I must commit toyou: 

I love you, with all my soul. 

Wenn das Gott mir eine Chance geben wollte, müsste ichdich härter lieben, selbst wenn nach meinem Tod.

 

1945年2月25日,星期五

今天不是一个美好的一天,在过了十多天的挪威之行过后,我终于接到了回国的消息。

哈利在我的边上睡觉,我想他应该并不知道我拿了他的日记本,并且发现日记本上的名字是哈利·马尔福。果然,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在更爱他。

现在天还没亮。我失眠了整整一夜,我现在必须考虑我的、我们的结局。

这段日子真像是偷来的。

外面的战火越来越旺,烧过森林、雪原,最后烧到所有人的脚下。

哈利,你对于我是一切。战争没有放过我们每一个人,但我唯求它放过你。

明天,我们就要离开了。哈利,我必须告诉你,我爱你,用我的灵魂来爱你。如果上帝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死后应会更加爱你。

 

2005年4月·挪威特罗姆瑟公墓

“你觉得他还在这里吗?”德西奥朝身边的人问道。

他们在一条小路上缓慢地前进着,小路两旁是高大的云杉,石板路上还留存着昨晚落下的积雪。希里尔听到德西奥的问话,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坚定地点点头:“当然。”

希里尔突然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眼眶红红的,呼吸的热气在空气中凝结成了白雾。他颤抖着说:“他已经等了六十年,在这里,等着德拉科·马尔福。他死都葬在这里,他还记得多年前,他和他的爱人在这里一起看着极光、一起笑着约定战后、一起期待着有着彼此的明天。他们约定好了,所以他一定不会离开。”

德西奥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回头。

他们在这场白茫茫的黎明中走了很久,最后在公墓的尽头看到了一座已经荒了的坟墓。

他们仔细清理干净了覆盖其上的积雪和杂草,墓碑上的名字终于显露出来。

希里尔将德拉科的照片和一束花放在了碑前,黎明的光落下来,照在他们的身上,一切都明亮了。

他微微一笑,对着墓碑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您好,马尔福先生。”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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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4月,两个年轻人来到了德国的一家出版社,征求了出版社的同意,将一封信并入他们即将出版的一本情书合集之中。8月,那本合集正式出版,并定名《我等到你,用尽整整一生》。

2006年,作家希里尔·波特出版了一本名叫《无名英雄赞礼》的传记小说,里面记载了德拉科·马尔福和哈利·波特两人的故事。至此,两人的关系正式在世人面前公开,并在文坛、史界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2018年,这本情书合集交由英国的一家出版社重印,更名为《我死后,应会更加爱你》。

以下是德拉科·马尔福于1945年2月24日写给他的同性爱人哈利·波特的最后一封情书。

 (翻译:Elize、Alex、粽子)


哈利,我的挚爱:

我希望你能一直都安好。

我今天看着客厅里的书架,突然萌生出给你写信的想法。信的好处就是我可以把平时羞于开口的话吐露出来,说实在的,这很像一个毛头小子干的事情,但不能否认,现在的我就像一个刚刚恋爱的小伙子一样,快乐又满足。所以,我还是决定写下这些话,等着战争结束后再一次和你来挪威时,亲手交给你。

 哈利,我看着现在的你,有时会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的你,倔强又坚忍,在一群垂头丧气的战俘中格外突出。我猜你不会知道我留下你的原因,是因为你的眼睛,那双让我无比痴迷的湖绿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让我不可自拔地陷入其中。我曾在罗斯托夫放走了一个苏联兵,因为他的眼睛和脾气几乎和你一模一样,就是因为这两个原因,我无法把他送入集中营。

不好意思,我岔开了话题。除了这封信,我还打算了送你另一份礼物。我前几天联系了这座房子的主人,他们同意把房子出售给我,所以你现在就是这座房子的主人了,将来我们可以按照你的规划重新修整这座房子。

特罗姆瑟是个美丽的城市,看到你在火车上惊喜的样子,我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我们要到这里来看挪威的山脉,挪威的湖泊,挪威的星空和极光,我一开始有些担心你那时好时坏的夜盲症,但是后来我想,如果你看不见,那我就来做你的眼睛,把它们描述给你。

我曾经和你说过,我和别的纳粹军官不一样,那得益于我在英国桑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的学习。我的老师是一个典型的英国人,优雅、温和、富有教养,即使他是位军人,你仍然能在他的制服下发现这些特点,他口中的军人精神使我能在党卫队的一片混乱中保持清醒。实际上,绝大多数的德国军官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般无恶不赦,他们是传统军人,注重名誉,从不折磨俘虏。成为党卫队队长不是我的初衷,但我又不得不借此来证明我的能力,证明一位德国军人对国家的一片赤诚之心。

战争无疑是可怕的,你是位战地记者,我想具体的细节并不需要我来叙述。在你走后的两年里,我成为了陆军将军,有了自己的集团军,开始站在地图旁,同其他将军、元帅制定作战计划。我常常会失眠,梦到当年空袭不列颠时英国上空不断翻涌的浓烟。我那时怕极了也悔极了,我怕在那一轮轮致命的空袭中,你没能躲进坚实的防空洞里,我也后悔,后悔自己参与了那次计划,因为你倘若出了什么事,那便是我的过错。

空袭伦敦于公于私都是一件错误的事,但我没能说服戈林,正如我不能说服保卢斯一样。我尽力了,却改变不了事实,哪怕仅仅是一块边角。当这个命令被贯彻实施时,我站在国会大厦的门口,看着无数轰炸机刺破长空,飞向海峡的另一端,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你。我会猜想,当你听到伦敦土地的哭泣声、房屋倒塌发出的毁天灭地的崩塌声时,会对我报之以怎样的态度;当你震惊地发现德国给了那个骄傲的大英帝国一巴掌时,会对我说些什么。

直到那天我在对讲机里听到你的声音。

是恨,是不甘,是洗刷不掉的耻辱,是深深的浓厚的失望。

这在我预料之中。

我一直知道,我们最终可能会成为对立的人。我在战场上收割着人命,地图上每一个做上标记的地方,指节轻轻一敲,就是数万人的坟墓。而你在救人,救助每个遭受苦难的人。我们中间隔着英吉利海峡,隔着战火,隔着数以万计的残骸与淋漓的鲜血,隔着尖锐的矛盾和立场。

但是我还是非常失落。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出现在斯摩棱斯克会战的战场上,也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夜半寂静无声的战场是什么样子。三场会战,饶是用了极为凶狠的钳形围歼,也打了一个多月。我经常会安排士兵在半夜时来到白天战斗过的阵地上,将阵亡的德国士兵带回军营。我有时会和他们一起去,我就靠着车门,看着士兵在死人堆里一个一个翻看尸体,找到战友。有时候死的人太多,一个晚上都不够用,而在第二天,又会有新的堆积如山的尸体。

我仍然记得某个晚上,天上只有一轮清冷的月亮,黯淡的光洒在我面前寂静的坟场上,像是一个可怕的末日。我脚下的土地被血浸透,有苏联人的,也有我的士兵的,刺鼻的铁锈味很浓重,几乎要将我的鼻腔完全堵塞,甚至盖过了烟草的气息。我原来几乎不抽烟,但自从两年前我被授予将军一职之后,很多事情就不再由我做主。事实上从海狮计划被搁置开始,一切就已经脱离了掌控。战争是人祸,人为的一切都存在着环环相扣的因果,没人知道转折在哪里,费尽心思地补偿只能是治标不治本。

斯摩棱斯克战役是我第一次将自己放在上位者的角度,而在这种情况下,我所需要考虑的也不再仅限于自己。一场战役的伤亡率,一座城市的战略意义,一次交火带来的后续影响,苏联人的应对策略,还有我手底下成千上万的士兵。他们都想回家,也有人每天苦苦地等待着他们,我想对他们负责,更想对整个国家负责,这是我的担当。

被运回军营的烈士会被盖上白布送往规定好的墓地。

负责这项工作的士兵告诉我,战士们身上的帝国鹰徽,都好好地戴在身上,没有一个人丢失。

我原以为战争足以磨平我感情里的每一块棱角,让它变得光滑如镜,折射出来的也只是战争最原始的本质。但我在莫斯科会战里看着伏尸百里的冰雪荒原,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但我不能哭。

如果我崩溃了,我的士兵就会慌张。我是他们的神,而神从来都不会输。

可是哈利,战争迟早有一天会结束。虽然我对此早有打算,但我突然就担心起来,担心假如德国战败了,我该怎么办;担心假如德国战胜了,而你又该怎么办呢?这些想法日日夜夜在我的脑海里反复出现,无论哪一种都让我无比惊慌。当第六集团军,德国东部的脊梁被折断时,我意识到德国已经开始滑向不可测的深渊。于是我开始惊慌,我看着现在的日子,一个个充满了你的气息的日子,充满了你的笑、你的吻和你让人心动的小细节的日子,总觉得这是偷来的,是命运给我最后的一点施舍。

我的父亲在世时经常教导我,要有长远的目光和未雨绸缪的习惯,他总是说,规划好你的一切,德拉科,这一切也包括你的死亡。如果你看到这里,不要急着过来打我,你只需要过来接受我给你的拥抱和安抚的吻。因为你,我也会珍惜自己。你很坚强,但又很脆弱,这我清楚得很。但在终焉来临前,我给不了你任何的承诺,我宁愿维持着现在的状态。我不会给你任何的希望与束缚,毕竟我希望你永远有自己做选择的余地。

尊重与平等,这是我爱你的准则。

但如果,一切都没有到最糟的地步,一切都还有哪怕一丝回旋的余地,我希望我能一辈子不离开你。

倦鸟归林是一个很美丽的词,我也愿意将自己的一辈子拴在你的手上。

如果你看到这还不能相信我,那我用我对你的爱作为保证,我这辈子绝对不会离开你。我们会去挪威定居,并肩在阳台上看日升日落,潮起潮平,在特罗姆瑟的极光和星海下携手白头。

让我们结束那个可怕的话题吧,毕竟我们还在度假是不是?我在英国留学时遇到过一个意大利的同学,他经常和我们高谈阔论他的“活在当下”理论,那就让我好好活在当下吧。

亲爱的,在此我想对你的规划提一个意见,我们可不可以放弃养猫这个想法?这种小家伙的爪子实在太锋利了,而且我对猫毛过敏。或许我们可以养一只漂亮的德牧,在我们晨跑时将它带出去。

看你已经在我的腿上翻了个身,我估摸着你也快醒了,那么,也是我该停笔的时候了。这可是个小惊喜,我不打算让你提前知道。我一直喜欢看着你缩在我的怀里或者躺在我的腿上睡觉,那让我觉得自己被你深深地依赖。我偶尔也会偷走一两个吻,轻轻地,因为如果让你知道了,你一定又会通红着脸扑过来打我。

我很爱你哈利,从亘古到如今,从他世到此生,我都不会停止对你的爱。

战争没有放过我们每一个人,但我却想恳求它能放过你。

我不希望因为这场人祸,让你丧失了爱一个人的能力。

我想让它保留下你的善良、你的无私、你的鲁莽、你对这个世界抱有的始终如一的热爱。

好了,因为你刚才又迷迷糊糊地叫了我的名字,所以我真的该停笔了,虽然我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关于我对你规划的其他意见、关于你下次动手能不能换个地方——我的胳膊上到现在还有你的留下的手印,真该让你这家伙试试这种感觉。

但是时间还很长,那么就让我下次再继续写吧。

时间和爱都是一个圆,我感谢命运让我们走过了一段遥远的弧线,最终相逢。

 

爱你的,德拉科

1945年2月24日  挪威 特罗姆瑟

——摘自《我死后,应会更加爱你——百年情书精集选》2018年特别版

 

 

Harry,my love:

I hope you well.

Today when I saw the bookshelf in the living room,it occurred to me to write you a letter. The advantage of writing a letter isthat I can confess things that I am too shy to speak out. To be honest, thischoice makes me look like an immature teenager, but the truth is that now I ama stupid teenager who just fell in love, joyful and satisfied. Hence, I stillwant to write these words down. When the war ends and we see each other inNorway, I will hand you the letter in person.

Harry, sometime when I look at you, I will recallthe day we first met. At that time, you were stubborn and determined,distinguishing yourself from the rest desperate prisoners. I guess you wouldnever know why I spared you.  The truthis that I got so obsessed with your eyes. They are as emerald as lake, pure andcrystal, luring me to fall. Later in Rostov I freed a Soviet solider, and itwas only because his eyes and tempers were nearly the same as yours, which mademe fail to send him to the camp.

Do forgive me for shifting the topic. Besides thisletter, I prepared another present for you. I’ve contacted the owners of thishouse a few days ago and they agreed to sell me this house. Thus, you are nowofficially the owner of this house. In the future, we can redecorate this housethe way you like.

Tromso is a beautiful city, isn’t it? When we wereon the train, the moment I saw your delight I knew my choice was wise. We willcome here to see the lakes, the mountains, and Norway’s starlight and aurora.At first, I was worried about your nyctalopia, but then I decided, if youcannot see, let me be your eyes. I will describe the beauty of the scenery toyou.

I have told you before that I am different from allother Nazi officer due to the education I received in Royal Military AcademySandhurst. My instructor is a typical British, elegant, calm and well educated.Solider as he is, you can still find all those traits under his uniform. Thesoldier’s spirit he kept talking about kept me staying reasonable among chaos.In fact, most Germany officers are not as vicious as you had thought. They aretraditional soldiers who cherished their reputations and never tortureprisoners. Being the captain of Schutz was not in my initial plan, but as aGermany soldier, I have to use this opportunity to prove my ability as well asmy loyalty to my country. 

War is undoubtedly horrible. I don’t need todescribe the details to you since you are a field journalist. During the twoyears you were not present, I became a General leading my own army. I startedto stand by the side of the map with all other generals and marshal and wewould discuss and work out plans. I suffered insomnia, dreaming about the airattacking in Britain and the swirling smoke in the sky. I was terrified andregretful. I was afraid you didn’t find a shelter and couldn’t survive from thedeadly attacks. I was regretful that I contributed to that plan, if anythinghappens to you, it will be my fault.

Whether it is out of personal or public interests,launching an air attacking in London is a wrong decision. But just as I cannotconvince Paulus, I cannot convince Göring, I have tried, but I failed. Thingsdeem to happen and there is nothing I can change. When the order was given andcarried out, I was standing in front of the parliament building, watching allthose bombers flew across the sky toward the other side of strait. I cannothelp but thinking about you. I wondered, when you heard the crying of London,the earthshaking noise caused by the crushing of buildings, how would you treatme: when you discovered German gave the Great Britain a heavy spank, what willyou say to me.

And that day, I heard your voice via thewalkie-talkie.

It is full of hatred, unwillingness, unerasableshame and deep disappointment.

This is within my expectation.

I always know that someday we might end up standingon opposite sides. I’ve been taking away lives on battlefield. Every mark onthe map and each knock of knuckle build the grave for millions of people. Yetyou are saving lives, rescuing every suffered soul. Between us, stands not onlythe English Channel but also the raging fire, numerous bloody skeleton, as wellas our sharp and contradictory positions.

 I was stilldepressed by your words, though. 

I don’t know if you were on the battlefield atSmolensk, and I don’t know if you have ever seen the mid-night battlefield,which should be totally silent. The three battles, even I have resorted to thecruelest pincers, it still cost us more than a month. I often arranged mysoldiers to go to the battleground at mid-night to bring their dead comradesback. Sometimes I would go with them. I leaned against the car door, watchingthem search our people from the countless dead bodies. Sometimes there were toomany bodies and a night was not enough. Then, on the next day, the newly arriving dead body will pile up andbecome a mountain.

 I stillremember one night, the blue moon was hanging in the sky. Bathed in the coldmoonlight, the silent graveyard in front of my eyes made me think of the endingof the world. The earth under my feet has been tainted with blood coming fromeither the Soviets or my soldiers. The rusty smell filled my nasal cavity andit was strong enough to cover the smell of cigarette. I had seldom smoked. Butsince I became General two years ago, many things were no longer controllable.In fact, the moment Operation Sea Lion was suspended, everything went out ofcontrol. Man are the cause of war. Each human behavior is connected and leadsto the result before anyone sense the turning point. The attempt to make acompensation can only address the symptoms but not the cause. 

During the Battle of Smolensk, it was my first timeto think about things from a leader’s perspective. In this situation, what Ineed to take into consideration was not only myself. The casualty of each war,the strategic importance of taking down a city, the subsequent effect of thefight, the strategies the Soviets might use as well as my soldiers. Thousandsof them were eager to go home, where their loved ones were waiting forthem.  I wanted to take care of thesesoldiers, and the whole nation. This is my duty.

Martyrs taken back would be covered with white sheetand send into the corresponding graveyard.

The solider in charge told me that the eagle emblemswere all well kept by martyrs and no singular one was ever lost.

I had thought that the war was sharp enough to grindand erase my emotion. As my mind becomes as smooth as mirror, things itreflects will only be the nature of war. But during the battle of Moscow, whenI saw the Plains are covered with not only snow but millions of corpse, my eyesuncontrollably turned red.

But I cannot cry.

If I collapse, my soldiers will panic. I am theirgod, and god shall never lose.

But Harry, the war will end, sooner or later.Although I already have a plan, but I suddenly start to worry. If German losesthe war, what should I do? If German wins the war, what should you do? Thosethoughts occupied my mind every day and night, and both of them make me panic.When the spine of East German, the Heeresgruppe Don was broken, I realize thatGerman was slipping to abyss. I panicked, again. Look at the time we are havingnow, every part of them is filled with your smell, your laugh, your kiss andsmall yet lovable actions. It feels like that I am stealing time and it’s thelast mercy the fate shows to me.

When my father was still alive, he often taught meto be visional and prepare everything in advance.  He always said, “Plan for your future, Draco,including your death”. When you read this line, don't rush to punch me, all youhave to do is to accept my hug and my appeasing kiss. I will cherish my lifefor your sake. You are strong and you are fragile. I know it well. But beforethings come to an end, I can promise you nothing. I would rather maintain thecurrent condition than give your any illusional hope or strain. After all, Iwant you to have the freedom to make a choice.

Respect and equality are the two principles in mylove for you.

But if things are not that horrible and there isstill one way to put things back on the right track. I wish to stay with you inthe rest day of my life.

Weary birds return to the forest is a niceexpression and I would like to entrust you with my whole life. 

If you still don’t believe me, then I will promiseyou in the name of my love for you. I will never leave you no matter whathappens. We will settle down in Norway, stand on the balcony, shoulder toshoulder, and watch the sunrise and sunsets, the ebb and flows, aging under theaurora and starlight.

Let us end this terrible topic, we are still invacation, aren’t we? I met an Italian classmate when I studied in England, hefrequently talked about the theory of “living at the present”. So I willpractice his theory right now. 

Dear, I have a suggestion about your plan. Can weabandon the thought of raising a cat? The little guy’s claws are too sharp.Besides, I’m allergic to cat fur. Perhaps we can adopt a nice German Shaper, wecan bring it with us during the morning jogging.

Now you have rolled over my legs and I guess yourwill wake up soon. So, it’stime for me to put my pen down. This letter is a little surprise for you andI’m not going to let you know right now. I always love watching you sleeping inmy arms or laying on my legs. It makes me feel that you relied on me, deeply.Occasionally I would kiss you, very lightly of course, otherwise you wouldflush and punch me.

I'm so deep in love with you, Harry. From the pastto the present, from the previous life till next life, I would not stop my lovefor you.  

The raging war destroys everyone, but I beg it canspare you.

I do hope that you would not lose the ability tolove someone as a result of this war.

I want you to stay kind, selfless, a littlereckless, and maintain your pure passion for the world.

Well well, because of your fuzzy whisper, I couldn’tcontinue my writing How could I — my love — when you whisper my nameagain?  There are still many words I wantto say, though. Something about my advice about your future plan, somethingabout…can you nicely pick another place to have a nip? (I must say I still haveyour fingerprints on my arms, you should try how it feels like someday).

We have plenty of time and I will write thoseunfinished things next time.

Both time and love are a circle. I appreciate thatfate let us eventually meet after a long long curve. 

 

Love,

Draco

February24th 1945  Norway  Tromso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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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3】

由于已经在LOF发布,所以直接附上链接。

番外一:《In der Welt——在人间》 BY粽子、Sannia

【BGM:I Found You】

番外二:《Sich verlieben sein——怦然心动》 BY Sannia

番外三:《Eros' Falling——二手重逢》 BY Sannia、木杉

【BGM:Places We Won't Wal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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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梦境》 绘:垂年 (对应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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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不影响阅读,文章最后的历史科普已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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